孟远川抱住她，努力压抑着心中焦躁，控制速度往上浮去。
陈嘉漫的样子明显是氧中毒，这时候哪怕再急他也不能太快，太快了，会引起肺气压伤。
上面的人早已做好了准备，孟远川出水后剥去两人身上沉重的铅块和氧气管，将她平放在甲板上。
“让人都散开。”船上等的其他人围拢过来，孟远川毫不客气地赶人，拿大毛巾裹住她，伸手在她颈侧探了探心跳。
还好，活着。
只是她的脸色很难看，紧闭的眼睑泛出淡淡的青紫，形状姣好的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看起来像个苍白的纸人。
胸口的起伏很微弱，孟远川跪在那看着她，耳边很静很静，静得听不到一丝海浪的声音，也听不到旁边人的窃窃私语声。
有人过来，和他说话，他茫然地抬头看向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是……失聪了。
那人焦急地和他说着什么，他歪歪头，有液体从耳朵里倒灌出来，他伸手一抹，指间一片殷红。
流血了。
估计是先前下潜的时候速度太快导致的。血流出来，周遭的声音慢慢回来，风声、海浪声、惊呼声。
他也终于听到身边人说什么了：“孟队，你耳朵流血了，没事吧？”
还是有事的，因为听入耳的声音都很细微，好像是隔了一层似的。
他摇头：“没事。”
又等了一会，见陈嘉漫脸色恢复一些，将她抱到船里面，随之扔下一句话：“叫个女的进来，还有，尽快返航，通知医生岸边等着。”
话完，他人已经进去了。留下的人自也照做，从学员里叫了一个女的去帮忙，通知船上返航，同时他也和原来孟远川他们船上的人商量：“我先带着这些人回去，就麻烦你等等其他人了。”
还有些人在水下搜救，得到消息没那么快，返回需要一些时间。
那艘船很快离开，船上的人受惊不小，自然没有注意到，离他们并不是太远的地方，停着一艘看起来不是很显眼的游艇，“哗啦”一声，一个背着潜水装备的身影冒出头，被游艇里的人三下两下接了上去。
装备卸去，那人显出敦实的身形，回头，赫然是之前还在急着寻人的……罗哥。
他走到甲板上，一个身段妖娆的女人正惬意自在地趴在那晒太阳。
“怎么样？”察觉到人过来，她懒洋洋地开口，说话时的气息拂动遮在脸上的纱巾，露出瘦削精致的下巴。
“没成。”罗哥在她身边坐下，语气阴郁，“我只来得及将她拖入深海，准备再下潜时孟远川来了，他到得太快，再迟一点点我也要被他发现了。”
“啧，那可真遗憾。”女人取下纱巾，显出丁姐那张柔媚入骨的脸，桃花眼斜斜一瞥，她伸手轻轻一勾他的衣领，“怎么，你怕啦？”
“我……怕她认出我了。”
“你被她看到了？”
“……没有。”
“那就行了。”她重又攀上他的肩膀，舔着他的耳廓，柔声说，“放心吧，又不是真想她死，只是给小朋友一个小教训而已，还连累不到你。”
……
海水轻漾，遮住一切过往的痕迹，陈嘉漫在的船上，孟远川在交待帮忙的女学员，“尽量平稳一些，别太晃动她。”
女学员点头。
孟远川便走了出去，他在房间外等着，心里说不出为什么不痛快，十分的想抽根烟。
一摸，才发现自己最主要的还是要先换件衣服。
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是他原来的船，这上面也没有他的衣服。
他有些郁闷地咬了咬后槽牙，好像等了很久，门才打开，帮忙的女学员走出来：“好了。”
这时外间留守的教练员也来了，递给他一个盒子：“这儿还有些适用药，要不喂她一点？”
孟远川点头，拿过盒子又进了房间，帮忙的女队员给陈嘉漫穿回了她自己的衣服，还是白色的裙子，只这回的没有腰带，在裙摆处有一点蓝色的绣线，堆在她脚腂处，层层叠叠像是涌上来的浪花。
陈嘉漫很安静地躺在那，乖巧而脆弱，很像他在稻城的洞里找到她的样子，有一种无奈而又绝望的妥协感。
孟远川抿抿唇，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支水剂，走到她面前，俯身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将整支药剂一点一点地灌进了她嘴里。
见她还能吞咽，孟远川松了一口气。蹲下身看着她，忍不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腕冰凉，太细了，像一截白玉，仿佛一用力就可以折断。
他轻轻叫她：“陈嘉漫。”
她没有应。
他就那么握着她的手陪着她，其实那时候他心里什么都没想，就盼着她能早些好起来，睁开眼睛哪怕又泼他一杯水呢……可是她一直没有醒，倒是船靠岸后，歪歪来了。
歪歪是接到消息是从活动现场直接赶过来的，到的时候船都要靠岸了，所以尽管很担心，他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在岸边等着。
时间仓促，等着的人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说是他女朋友潜水的时候遇到了危险，不过人已经救上来了，看起来因为是携带不合适的装备潜水过深而导致氧中毒，人昏迷着，所幸体征还是比较平稳。
歪歪不知道孟远川也在，看到孟远川那一刹那他怔了怔，但他更担心陈嘉漫，也不及打招呼就走上前来。
然后就看到孟远川正抱着陈嘉漫的手，蹲坐在地上痴痴地看着她。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都有些心照不宣的默然。
孟远川松开手，扶着床边站起来，淡声说：“你来了，先看看她吧。”
他说完起身离开，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见歪歪在冷静地吩咐随行的医生：“麻烦先给她检查一下。”
他出去外面，飞舟也来了，站在门边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有些疲惫地笑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两人走出去，在船舷边坐下，孟远川靠着船杆，问他：“有烟吗？”
飞舟默默地从袋子里拿出一包烟丢给他。
“火呢？”
飞舟看了他一眼，又拿出火机给他。
孟远川点燃烟，用力吸了一口，说：“烟太差了。”
飞舟终于忍不住啐了他一口，作势去抢他的烟：“嫌弃你就别抽了！”
孟远川笑，躲开了他的手，默然了一会后说：“想问什么你就问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