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漫没有像告诉其他人那样告诉程夕，她会遇险，是因为她好奇任性。
她不想骗她。
程夕大概也不会相信，她太厉害了，就从她那短短的几句话里便判断出：“你是被迫下到深海里去的，谁逼你？岑峰吗？”
她毕竟还没有那么大的脑洞想到别人身上去，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岑峰而已。
陈嘉漫笑了起来：“怎么会是他？”她再说起歪歪已经很平常了，“我和你说过的吧？我们在海南遇到的那个丁姐，岑峰不喜欢她，他喜欢干干净净的人，可是我不是啊。我不想骗他，回来就把过去那些事告诉了他，他接受不了，就离开我啦。”
程夕握紧了她的手。
陈嘉漫说：“兔子妈妈，我不难过，真的。我只是有点遗憾，我和他大概连朋友也没得做了。还有海南那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让我再想想好吗？等我想好了，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但是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想验证一件事，所以疏忽了而已，以后再不会啦。”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话，程夕就静静地听着，她不想说，她也不逼她，只是告诉她：“你要搬过去我尊重你，可你要记住，这是你的家，如果想回，那随时都可以回来。”
陈嘉漫泪意盈睫，重重地点头说：“我知道。”
她第二日就回了老房子那边，有段时间没回，这里好像显得更冷清了。
吉吉——就是歪歪送的那只鹩哥，会叫“吉吉”后就连大吉大利都不会说了，所以小醋王就干脆用“吉吉”作了它的名字——它明显也不太适应这边了，笼布一掀开就“吉吉吉吉”地喊，上蹿下跳，很恼怒的样子。
陈嘉漫见状轻轻在它头上点了点：“乖。”丢了一把吃的给它，自顾自收拾去了。
她在家也是没事做的，陈嘉漫不想做泥塑了，可又要消磨时间，看颜料快用完了，就翻出一堆大小矿石和药材准备自己制颜料。
她学的是程夕托人帮她寻来的老古方，程序特别繁琐，不过挺能静心的。
捣碎、研磨……正埋头干着呢，门铃就响了。
听到门铃声时陈嘉漫还有一些恍惚，怔了怔才过去开门，可视频里，显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不是她以为的歪歪，是孟远川。
陈嘉漫搓着手指，很认真地想，她要不要假装自己不在家呢？
她不是很想见他。
可孟远川微微仰起头，隔着屏幕，像是在静静地看着她一样。
这个男人……救了她两次。
陈嘉漫想着，就默默地打开了门。
孟远川倒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年轻男人，瘦瘦高高的个，嘴角自然上扬，长了一张好脾气的似乎随时都在微笑的脸。
他站在他身后冲陈嘉漫打招呼：“兔几老师，还记得我吧？”
末日3的游戏出品方，当初确定要合作的时候见过一面。
陈嘉漫点点头，看向孟远川，不明白他带这人来干什么，她也不懂寒喧那一套，很直白地说：“如果你是要赔偿的话，应该有人会专门和你沟通的。”
这事算是她临时毁约，所以对方要求赔偿也是应有之义。
大潘吓得赶紧说：“没有没有，不是赔偿的事！那个，兔几老师，是这样的，我呢，其实今天来就是想和您说说，那什么，咱这约能不能不毁啊？我很喜欢你画的那幅‘末日废墟’，真的，特别特别喜欢，自从见了你那画，我就茶不思饭不想，任谁画的我都愣是没法看入眼去！真的，不骗你，你要不做，咱这游戏就算是毁了，再开发不了了。”
陈嘉漫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所谓的“末日废墟”应该就是她那幅变了调的“天空”图。
只他猛不丁砸这么大一顶帽子下来，孟远川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拆台说：“别理他，他夸张的。”
“啧！”大潘冲他使眼色，“你哪边的呀？”
孟远川淡淡地说：“我哪边都不是，你既然诚意合作，就好好和人家谈。”
大潘说：“我说的就是实话呀，而且诚意很够！”见陈嘉漫并不太像是要请他们进去的样子，就轻轻咳了咳，问，“能让我们进去说吗？”
陈嘉漫让开了门：“我让安律师过来。”
安律师是陆沉舟的人，负责她全部的对外事务，基本上有任何合作，都是先找的他，由他告诉陈嘉漫，然后她想接就让他接，不想接，他会帮她推掉。
眼看她就要去找手机，大潘忙不迭地说：“不用叫他来！那什么，我们可以先聊聊嘛！”捅了一下孟远川。
孟远川瞥了他一眼，告诉陈嘉漫：“我们来前已经知会过程医生和安律师了，他们说看你的意思，如果这个工作你想接，那就接，不想接，就推掉也行。”
话一出口，又被大潘捅了一下，后者冲他一抹脖子，急得不行：要不要这么实诚啊？
陈嘉漫这时已经翻出手机了，里面果然有程夕给她发的一条信息，内容和孟远川说的大同小异，程夕说：“最近都没让安律师给你接任何工作，就是想你能好好玩一段时间，如果你觉得休息好了，想接那就接吧。”
她看信息的功夫，那两人也进来了。看到生人，闷了一日的鹩哥总算来了点精神，趴在笼子里咕噜咕噜哼，哼完了，拍着翅膀上下跳。
大潘没话找话：“兔几老师还养了鸟呀？挺可爱的，叫什么名字？”
陈嘉漫没说话，倒是鹩哥又叫了一声：“吉吉！”
大潘就笑：“哎哟，还挺聪明呀，知道自己回话。”吹着口哨逗了它一会，吉吉开始还很兴奋，后来见他光逗不给吃的，狠狠咕噜了一声，拿着屁股对着他。
大潘不知道鸟生气了，还叫孟远川看：“你瞧，这鸟真有意思，感觉还很人性化呢。”趁机捧陈嘉漫，“没想到兔几老师聪明，养的鸟也格外与众不同些。”
陈嘉漫放下手机准备去给他俩倒水喝，闻言有些无语，默了默后说：“它饿了。”
……场面一时有点冷。
孟远川见向来擅谈的大潘也给噎得失声，有些好笑，却也不得不帮他：“它吃什么？”
陈嘉漫便踅身过去，拿了鸟食给他。
孟远川比大潘靠谱多了，喂食都很专业的样子，不会像一般人那样一倒就是一堆，还问陈嘉漫：“有水果吗？鹩哥鸟最好每天都喂点水果。”
陈嘉漫去翻冰箱，找出一袋子有点发蔫的苹果，孟远川借了刀具，将苹果切成一粒一粒的苹果粒拿去喂，吉吉果然喜欢得很，一边吃一边叫，“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感觉毛都兴奋得要炸起来了。
陈嘉漫看它那样顿时觉得自己作孽，倒乐得有人帮她哄这个小祖宗，给两人各倒了杯柠檬水，这回不是很酸的那种了，孟远川谢过，拿在手里慢慢喝。
那头大潘叫陈嘉漫：“兔几老师。”
“你可以叫我阿漫。”
“阿漫。”大潘从善如流，捧了水在手里，用诱拐小白兔一样的狼外婆的语气说，“你看我家Leo的鸟喂得好吧？”
正在喝水的孟远川差点就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