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记的何止有密码,她还忘记了她仍牵着他的手,大概因为紧张太过,她紧紧地攥住他的手指,手心都汗湿了。
不过他不会提醒她,就那么由她握着,柔声说:“没关系,等会我们再打电话给他。”
小野这会应该已经到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陈嘉漫睁大了眼睛,“喔”了一声。
然后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因为她不确定他们是现在就走还是再等等看看情况。
处得久了,孟远川觉得自己几乎已能看得懂她眼里的意思了,便说:“我们先在这等等吧,也许等会他会找我们。”
然后两人就在那傻傻地等,完全忘记陈嘉漫没有手机,而孟远川的手机已被她留给了飞舟!
他们也没上车,就站在酒店门口,身边是忙忙碌碌的警察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三三两两看热闹的路人,孟远川拉着她到了个稍微避风的地方,问她:“冷吗?”
她摇摇头。
刚才还表现那么帅气的人,这会却似有些回不过神来,懵懵的样子。
孟远川靠在酒店的柱子上,替她挡着外面的风和外面人的目光,轻声问:“你怎么知道飞舟想要自杀?”
她沉默了会,才抬起头看向他,灯光下她的脸色有些白,眼睛却那样亮,她也用同样轻的声音说:“他交待后事了呀。”
陈嘉漫自己就曾是抑郁症患者,所以见到飞舟的第一眼她就从他身上感觉到了颓废还有绝望的气息。
那种气息说不清也道不明,就是她觉得他明明在笑,可笑得并不开心,他没有他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乐观、豁达。
然后,整个晚上,他其实也有一直不断地向其他人传达这种信息,比如说,他根本不接去北京治疗这种话茬,比如说他几乎和场上每一个人都做了话别,别人只当他是临去治病时的紧张,而陈嘉漫知道不是的。
至少不全部是。
当然一开始她也不确定飞舟想要自杀,所以她什么都没说,最终让孟远川给小野打电话也纯粹是因为想让自己安心点。
谁知小野也被他支走了呢?
陈嘉漫想着自己刚刚在楼顶说的话,这是她第一次劝别人,当时真的好怕把孟远川拉走后飞舟会决绝地跳下去……嗯,陈嘉漫想到这才觉得不对,低头一看,玉白的脸不由飘起了一点飞红。
她望向别处,手指慢慢悄悄地松开,好像这样就能假装拉着别人不放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孟远川正在想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呢,突然觉得握着自己的手指正在卸力,忙下意识地反握住了她。
陈嘉漫:……
孟远川:……
两人目光相对,孟远川轻轻咳了一下,叫她,“阿漫。”他说,“你今天晚上好了不起。”
事实上她何止了不起,她简直是帅呆了,完全有别于她以往寡淡沉默的样子,帅出人一脸血。
他喜欢的陈嘉漫似乎总能在关键时候给人以意想不到的惊喜。
陈嘉漫脸更红了,她手上用力,没挣脱,只好说:“你先放开我啊。”
“不放。”孟远川觉得心里激荡得厉害,这段时间被她冷落的心酸感让他忍不住将她握得更紧,他耍无赖地说,“我要替飞舟谢谢你,没有你,今天真的就出事了。”
陈嘉漫也是一阵后怕,如果她迟疑得再久一点的话……当然了,孟远川也足够相信她,而且是不问任何原因地相信她,及时处置,很利落地做下一个个决定。
她抬眼看他:“那时候,你不觉得是我在发疯吗?”
孟远川说:“不是。”她手心的汗慢慢变凉,这让她的手都变凉了,他解开外套,扯了里面衣服的下摆帮她擦手,一边擦一边还说,“我只是害怕,害怕会赶不及,然后其实也很想是你判断出错了。”
他帮忙擦手的动作做得太自然了,陈嘉漫瞪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说:“我,我有纸巾。”
“没事。”他说,“这样不冷。”
陈嘉漫:……
事实是今天也不是很冷好吗?不,还是冷的,她会觉得暖是因为他替她挡住了风,帮她暖着手。
她第一次面对来自于异性的纯然的好意,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着的,哪怕理智知道他们并不合适,她还是无法抵抗这样的温柔。
孟远川并不会给她任何轻浮的印象,虽然耍过了赖皮,也帮她擦了手,却并不占她更多便宜,将她手擦干净后,他就将它们放到她自已口袋里:“放里面暖和些。”
陈嘉漫脸已经红透了,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整个人又羞又囧。
她的表现太单纯了,孟远川不忍心,便引着她又说回飞舟的事。
就目前而言,他不想也不敢要求更多,只要她能和他说话就好了。
陈嘉漫果然就慢慢放松了下来,只脸畔仍有些薄红,像是扑了层粉粉的胭脂。
她低声说:“没有人会毫无征兆地去死的,他们其实会在求死之前做很多很多的动作去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有在发觉别人对自己的求救信号视而不见的时候,他们才会绝望去死。”
“死”这个字眼真是让人害怕,尤其是从陈嘉漫嘴里说出来。
孟远川忍不住叫她:“阿漫。”
她被他叫得眼皮微微一颤,和他在一起她就有那么多话想说,这样的人,她曾以为只有一个兔子妈妈。
她懂他唤自己那一声的意义,他担心她,她忍不住笑了笑,说:“其实我运气很好,我遇到了兔子妈妈,最难过最难过的时候,她一直没有放弃我,她身边的人也一直没有放弃我,他们都清楚是我硬要赖着她,可是他们还是把我当真正的亲人一样疼我。所以每次有不好的想法的时候我就想,为了那么好的她,那么好的他们,我也不能放弃我自己。”
“所以,”她轻声说,“我不会原谅余菲,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我不会再给她任何可以踩着我,接近陆爸爸伤害兔子妈妈的机会。”
孟远川立在那,入夜了,风好像更大更冷了,从他后背每一个地方钻进去,冷得入心入肺。
而就在这样的冷里,他听到她说:“孟远川,你也是那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