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远川震惊地回过头来，看着她：“你说什么？是飞舟吗？”
陈嘉漫“嗯”了一声。
她的表情很笃定，也很平静，把手机递给他。
孟远川懂了她的意思，他当即一边调头，一边给飞舟打电话。
没有人接。
他没有问陈嘉漫怎么知道的，他们从酒店出来，也就二十来分钟的样子，小野不在，飞舟不接电话这个事已经足够让人惊悚了。
孟远川又打了两回，飞舟还是没接，他当即立断打给酒店：“你好，能帮我确认一下，1206客房的客人还在不在吗？……不是，我是要确认他现在在不在房间，我有非常非常紧急的事情要找他。好的。”过了一会，那边回话过来说敲门了，没人应门。
孟远川开着车，脸沉如水，他问酒店那边：“能帮我查查监控，看他有没有出酒店吗？最好是留意一下他去了哪里……别和我说规定，特么的他想自杀，而现在他把所有人都支开，不接电话，房间里没有人，这些理由，够了吗？”
他突然发火，引得陈嘉漫不自觉地抖了抖，孟远川注意到了，懊恼地挂掉电话：“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陈嘉漫默默地摇了摇头。
孟远川看着她，希望她能说点什么，然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转头望向窗外。
孟远川明明觉得自己开出去并不远，可是赶回去的路程似乎特别漫长，还好酒店那边速度并不慢，他们刚到就接到电话，他们通过监控已经找到了飞舟，后者乘坐电梯去了酒店的最高层，然后进了消防梯，现在酒店方已经安排人员赶上去了。
孟远川和陈嘉漫几乎没有停留，下了车直接去酒店顶层。这酒店虽然是新建，但楼层保密性并不高，住客要去往别的楼层是件很简单的事，甚至于他们连通往顶楼阳台的门都没有特别封锁。
两人赶到时飞舟正和酒店方的人在对峙，没见到人，先听到他的声音，极为平静：“我想来这里吹吹风也不行吗？”
酒店的人小心翼翼：“对不起啊，先生，这个上面按规定是不能上来人的……还有，你能先下来吗？你这样实在是很危险。”
孟远川这才扒开众人走上前：“飞舟，干什么呢？去你房间也不在，反而听说你跑这上面吹风来了。”他说着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先走吧，我来和他说。”
酒店领头看他一眼，带着其他人暂时退到了门外。
陈嘉漫没有走，她立在角落边缘，静静地看着飞舟。
因为发现得快，悲剧还没酿成，飞舟只是刚刚爬上楼顶的围墙，坐在上面一条腿支楞着，另一条腿垂在下面，倒真像是在吹风的样子。
如果围墙的另一面不是几十层高的话。
飞舟看着孟远川，他说：“老大，你也先走吧，我等会就下去了。”
“飞舟。”孟远川叫他，“你先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飞舟不说话。
孟远川试着走过去，飞舟很认真地说：“老大你最好还是不要过来，万一我一急，往后倒了怎么办呢？”
孟远川只得停住，他看着他：“为什么呢？明明都已经说好了，不是吗？”
飞舟笑了起来，从袋子里摸出一包烟，点了一根慢慢抽起来，“也好，说明白了，也不用再假装自己很有信心，很高兴了。老大，明说了吧，我这个病，治不好的。我不想多煎熬几个月，让小野，让我父母陪着我一起受苦，还白白多花了钱，有那钱怎么样不好呢？至少我不在了，他们老了也还有钱傍身，小野也不用那么辛苦。”
孟远川说：“那就这样放弃了，连试都不愿意去试？”
“试什么？医生说得很清楚了，目前国内就没有这样的水平，去哪都一样。仁医够好了吧？连他们都这么说，去北京不过也是求一个解脱而已。老大，我们已经告过别了，你走吧，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去下面等我，帮我收拾得好看一点，别吓着小野。”
“飞舟！”
孟远川还要再说，忽地感觉衣袖一紧，他回头，就见陈嘉漫问他：“手机能借我吗？”
孟远川把手机给了她。
她握着手机，和飞舟说：“你先等一等。”然后她也不说要他等什么，径直给程夕拨了一个电话，“兔子妈妈，你认识脑部肿瘤科的医生吗？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嗯，现在就要……好，我等你的消息。”
挂了电话，她把手机递向飞舟：“兔子妈妈很厉害的，她认识很多很多厉害的医生，仁医没有办法，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她说了，等会会把医生的信息发过来，你再去试试吧，试了以后再死。”她的神色非常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一点冷淡，“我当初一试，也过去了这么多年。”
孟远川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要转头去看她，然而他的心却不由自主的因为她的话而疼了起来。
飞舟说：“我不想试，大家的钱都不是凭空掉下来的，他们也需要养儿育女，养家糊口，给了我，他们怎么办？我又拿什么还？”
他的话才说完，陈嘉漫就摊开了另一只手的手掌，白皙的掌心静静地卧着一张银行卡，然后他们就听到她说，“我曾经是个疯子，是很多人眼里的废人。我能挣钱，等治好了病，你也能。”
缓了口气，她又说：“如果你治了还是死，那也没关系，我不用养儿育女，也不需要养家糊口，你拿我的钱去，对我没什么影响。兔子妈妈把我救回来的时候，我曾经和她说过，她费尽心血救了我，总有一天，我也要倾尽全力救一个人。”
她说完，把手机和银行卡都放在地上，然后牵起孟远川的手走了。
孟远川呆呆地跟着她。
他们下到楼下的时候，消防警察正在下面布置气垫，铺到一半接到消息，有人喊说：“收家伙，收家伙，人已经下来了。”
陈嘉漫便转过头，冲他笑了笑，人来人往的背景下，她的笑容那样明媚、温暖、而且动人。
她问他：“我好像忘记把密码告诉他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