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叹了口气,继续又道:“少爷,你好好休息吧。等过段日子身子好了,侯爷的气消了,咱们再去给她烧柱香,也好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他替了王元熙捏好被角,扫过王元熙呆滞的目光,又退到一旁,默默守着他。
王元熙躺在床上眼眸直勾勾地瞪着在头顶的床帘,沉默了许久,等到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晌午。
他长时间不说话也动弹,再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夹杂着沙哑,含糊得让人听不清晰。
小厮听见动静赶忙走了过去,贴近他身边道:“少爷,您可是想说什么?”
王元熙眨了眨浑圆凸起的眼,木然道:“我要吃饭。”
吃饭?
小厮心头当即浮起欣喜,当即就摇头晃脑欢喜道:“少爷要吃饭?那好说,小的这就让人去准备吃的去!”
王元熙轻轻看了他一眼,再次眨了眨眼,“快些去。”
小厮应声,欢欢喜喜道:“知道啦少爷!”
说完这话,小厮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王元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门口还有几个看着他的婢女和小厮,他就如死人一样躺在里面,又是一声不吭。
等了一会儿,待到那小厮将做的饭菜都端来之后,王元熙果真乖乖吃了饭,也不哭也不闹,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小厮瞧着他这模样,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了下,眼巴巴瞧着王元熙,“少爷,您可算肯吃饭了,您不知道这两日我们这些奴才是怎么过来的,实在太不容易了……”
若是王元熙有了个什么好歹,他们这群小的定然逃不了干系,他们能不怕么!
王元熙一声不吭只顾着吃饭,也不曾抬眼看他们,反倒是他们,一个个的都眼巴巴看着他,生怕他哪里不满意了。
可王元熙却一直很安静,无声吃完饭后,他便对那小厮道他要去外面走走。
小厮为了他的身子不让他出去,可是王元熙却固执道:“我去瞧瞧我父亲去,你怕什么?”
小厮听得这话才松了口,去见侯爷,他哪能敢说不字?
他扶着王元熙往院外走,一面走一面是叮嘱,“少爷慢点慢点,可千万当心身子。”
王元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等到他出了院子,却不往大路走,而要走一条小路。
小厮奇怪,迟疑道:“少爷,为何要从这里走?从这条路走的话,就更远了。”
王元熙淡淡道:“我想去看看水池,你陪我去看看。”
小厮闻言更是奇怪,“水池现在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可看的?”
王元熙道:“我说了去就去,你废话什么!”
小厮无语,虽觉奇怪但还是照着他说的走了过去。两人走了一会儿,待到走到了水池旁边人少的地方时,王元熙忽而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抵着小厮的背部,低声威胁:“带我出去!”
小厮只觉得眼前寒光闪过,腰部有一尖锐的东西抵着自己,回头一瞧,竟然看见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也不知道王元熙是从何处拿来的匕首,他狰狞着脸逼着小厮带他出府。
他现在这模样如走火入魔,眼里满是冷意,身后的刀子那股冰冷的触觉似乎透过衣襟传遍了他全身,让他全身寒毛乍起。
小厮纵然再是不愿意,可也害怕失了小命,只能抖着身子勉强应下此事,由他掩护着王元熙离开侯府。
~
顾水姚和王肃随着九殿下进了皇宫,因为九殿下的庇护,没人敢说什么,也没人敢拦着。
九殿下不说,也没人敢问,一路上畅通无阻。
顾水姚此番进宫乃是低调行事,有了九殿下在,倒是没多少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顾水姚也是第一次进皇宫,当她走过城门,眼前伫立着的就是诺大的皇宫建筑群。
这里的皇宫乃是这个朝代最为庞大的建筑群,华丽而又气势磅礴,特有的琉璃瓦屋顶和极具特色的神兽像,还有那鲜艳的朱红色和修葺得完美无缺的宫殿,都深深映照着这时代的繁华和伟大。
进了城门,九殿下便带着他们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前往皇帝的寝殿,一路上遇见的人比并不多,偶尔遇见了几个当差的宫女和公公,那些人也不敢抬眼瞧人。
当然九殿下也从未正眼看过他们,之前还和顾水姚王肃有说有笑,到了皇宫里却一句不吭,态度变得极为冷淡。
顾水姚暗暗摇头,觉得这做皇帝的儿子也不见得多开心,反倒是一堆烦心事。
且不说有一堆国家大事需要操心,就是自己的生活也是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这都是条条框框写好了的,没人忤逆得了。
虽然地位权利是高,但却没了自由。
他之前在船上抚琴的模样虽然是诡异了些,可那时候的他看起来是如此随性,是如此自由。
那时候的他,仿佛才是真的他。
再看现在,他恢复了自己的身份,挺直了腰身走在这皇城里,瘦削的身躯虽然笔直,可从背影来看,他是那么不快乐。
顾水姚甩了甩脑袋,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生来的责任,或许他们这种人,注定就是这样过一辈子。
皇宫一路都是安安静静,没有人敢大声喧哗,顾水姚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皇帝寝宫门前。
九殿下先进去,打理好了皇帝寝宫里的人后,这才出来将顾水姚和王肃请了进去。
因着不想这件事被声张,皇帝寝宫里的奴婢和公公暂且都先退下,整个宫殿里只有顾水姚和王肃以及九殿下和他的随从。
九殿下眼神看着宫殿内的大床,轻声道:“这就是父皇了,你们且先等等,我先去与父皇禀告。”
顾水姚和王肃站在原地恭候,九殿下转身走向那大床处。
此时的皇帝已经病入膏肓,连站起来都有些费劲,更别说是继续上朝掌管国事。
九殿下走了上去,在他面前低声道:“父皇,孩儿来看您了,您今日可是感觉好些?”
头发花白的皇帝苍白着脸躺在床中央,听闻此言无力地抬起眼皮,暗淡无光的眼神在他身上驻留片刻,又重新合上,虚弱道:“你……你来了……”
九殿下心痛不忍直视,垂着头咬牙道:“父皇,孩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