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躺在床上虚弱地勾起唇角,似欢喜又似叹息道:“嗯,来了就好……咳咳,来了就好啊!”
说到这里,他整个人忽而蜷缩起来,猛烈的咳嗽着。整个人也因为咳嗽太猛烈而颤抖着,如一只蜷缩的虾米那般。
九殿下见状双眼通红,顾不得太多将床帘打开,紧张道:“父皇,孩儿,孩儿带带了大夫来,父皇让她来瞧瞧吧!”
皇帝咳嗽着摆摆手,沙哑着声道:“罢了罢了,太医都已经尽力了,你何必去找其他人来!”
九殿下眼睁睁看着他说着说这话,忽而咳出一团刺眼的红色。
红色,鲜艳刺眼的红色,九殿下脸颊血色尽褪,握着床帘的双手都开始发抖。
皇帝若无其事地抹去嘴角的那一抹鲜红,淡淡道:“你若是真的想为朕做点什么,那你就该去调查那细作,而非在这里!”
九殿下紧绷着脸死死盯着皇帝,纵然胸有万千话语想说,可他却没办法说下去。
皇帝擦拭好自己嘴角的红色,朝他挥了挥手,“去吧。想解朕之病,那就先去解国之病。”
九殿下站着不动,看了皇帝半晌,忽而却道:“父皇,您要孩儿做什么都行,但今日孩儿只能先违抗您的旨意。”
皇帝挑起眉头淡淡道:“你要违抗我的旨意?”
九殿下退了下去,拱手站在皇帝床前,肃声道:“孩儿带来的人就在殿内,父皇的病一日不好孩儿的心病也一日不消,所以父皇,孩儿斗胆让那大夫试一试!”
皇帝靠在床头朝他身后望去,果然在宫殿之中站着两个生面孔。
他动了动苍白的唇角,面无表情道:“那如果看不好,你又当如何?”
九殿下低着头咬牙回答,“若是医治不好,孩儿愿意领罚,自行前往军营为我朝守卫边疆!”
皇帝一动不动盯着他,口气仍旧淡淡,“可现在军营里有细作,你去了能做什么?”
九殿下继续道:“一日不能将那蛮夷赶走,孩儿一日不班师回朝!若是一辈子赶不走那蛮夷,孩儿一辈子心甘情愿呆在那里,誓死不归!”
他的回答铿锵有力,在宫殿里久久回荡,皇帝不发话,九殿下也不起身,一直拱手低头,身体纹丝未动。
皇帝坐在床头也一直看着他,父子二人静默了半晌,待到整个宫殿都再无声响,皇帝才点了点头,“如此,我便当你立下了军令状。”
九殿下听闻此言,也这才抬起头来,声音带着几丝激动道:“是!父皇!”
皇帝嘴角悄然翘起,脸颊也染上了淡淡血色,他侧头脑袋看着九殿下身后站着的王肃和顾水姚,放轻了声音,“那就让他过来。”
九殿下得了恩准,当即回头朝顾水姚示意,“顾大夫,皇上让你过来。”
顾水姚闻言,当即走了过去,只是还未走到皇帝跟前,却忽而听见皇帝质疑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你找来的大夫?”
顾水姚循声望去,和他头发花白的皇帝目光正好对上。
皇帝眼里满是惊诧,对她的出现似乎并不满意。
顾水姚心头暗笑,虽然对方是一国之主,但她还是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二,便主动开口:“回禀皇上,民女正是九殿下请来的大夫,我姓顾,皇上叫我顾大夫就是了。”
她回答不卑不亢,倒是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也顾不得去责怪她突然插嘴说话。
“你,你说你就是大夫?”皇帝微微拧眉,神色严肃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女大夫可没几个有真才实学的。
不过顾水姚对他的反应也很理解,这个时代本来就是男尊社会,男人的地位比女人高,皇帝认为好大夫就应该是男性这也无可厚非,不过是惯性思维罢了。
她不想去辩解太多,只是坚定不移回答:“回禀皇上,民女的确是大夫!”
皇帝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有底气的女大夫,本是有些不悦的,现在却忽而被气笑了。
“哦?当然如此?”皇帝看向一旁的九殿下,眼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九殿下硬着头皮点头,“父皇,顾大夫说的并非假话,她的确是大夫。而且她还在瀚庆开了一家药铺,以前还医治给广平侯治过病。”
顾水姚做梦也没想到,给广平侯治病的事竟然会成为一种证明她能力的谈资,这经历可真是够奇妙~
她若是没给广平侯治过病,那她难不成还算不得大夫了?
她心里摇头,可九殿下话音落地,皇帝竟然还真就信了大半,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打量起她来。
“既然给广平侯治过病,那看来是有点本事……”皇上说着这话咳嗽起,眼神最终定格在了顾水姚脸上,“只是……只是你这大夫,看起来也太年轻了。”
顾水姚一囧,年纪这事……其实问题不大……
皇帝瞧着她又道:“而且,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她。”
顾水姚又是一囧,想说,名声其实也……问题不大……
一旁九殿下见皇帝没有那么动怒了,便解释道:“父皇,这位大夫其实是广平侯府上三公子的夫人。”
皇帝闻言顿然瞪大了眼,又再次看向顾水姚,“你是……那王肃的夫人?”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王肃也只能走上前来。
皇帝老眼昏花之前没认出王肃,等到王肃走到了跟前,他才发现,原来王肃也来了。
他也这才敢相信,顾水姚就是王肃的人。
“……想不到,你竟然成了亲。”皇帝开口,不可思议地看着王肃,仿佛他做了什么很怪异的事那般。
王肃笑着站到顾水姚身侧,高大的身躯仿若大山一样作为她坚实的后盾,“回禀皇上,草民也没什么大志向,此生遇见我的夫人,乃是我人生中最幸运之事,我心仪于她,她心仪于我,如此也就够了。”
皇帝听得这话再次瞪大了眼,看了两人一阵,“既然如此,那也是好事。”
由此一来,他对顾水姚的疑问也就此打住,没再问下去。
不是不想问,而是觉得这小年轻的说这种直白的话,他老人家听了心里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