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柳长躺在床头苍白着脸看着窗外,从昏迷到醒来,他几乎就没开口说过话,一整日就这么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边服侍他的下人每顿送来汤药和饭菜,他也没怎么吃,只是就这么坐着,仿佛是个失了魂魄的人。
纪氏每日也会过来看他几次,但更多的是守在自己女儿身边,期盼着她早日醒来,对元柳长反倒没那么关心。
纪氏如今心里也有了自己的主意,不再是之前那个听之任之的纪氏。知道元柳长没本事,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她也对他没了指望,索性什么也不与他商量。
反正说了也白说,没什么可说的。
此时天色已经黯,府上一片安静,纪氏守在元熙墨身边一个人说这话。
元柳长其实也就她一个女人,而他们也就元熙墨这么一个女儿。虽然他们这府上不存在争宠内斗之事,但也格外寂寞冷清。
纪氏没人说话,只能对着还在昏迷的元熙墨自言自语,假装她听得见。
正说着,门外小厮就传来了消息,道是元戚深府上的人找上门了。
纪氏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也不想见他们,便让小厮大打发了他们去。
以前听从元柳长的话对他们毕恭毕敬,可到头来人家却将他们看作一条狗,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
她凭什么给他们好脸色瞧?
纵然元戚深身居高位,但也不能够这样看不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现在连样子也不乐意装了,不想继续委曲求全!
她默默啐了一口,以为自己这才就能够让那元戚深的人气个半死,可哪里知道片刻之后,屋外却传来一阵尖叫声。
纪氏这头还未开心几时,听见这尖叫声顿然站了起来,对外面守着的婢女道:“怎么回事?外面发生了什么!”
婢女赶紧跑了过去,不想片刻之后却慌慌张张回来,指着外面道:“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他们,他们闯进来了。”
纪氏当然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什么人,连忙走了出去,目光冷得如冰看向院子长廊处。
果不其然,元戚深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之前的小厮。
不过那小厮被打得鼻青脸肿,根本不敢做声。
纪氏瞧见这一幕气得脸色铁青,断是没料到他们竟然如此大胆,当即指着那几个闯进府的人大骂:“混帐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敢闯进来的!赶紧给我出去!否则我立马去报官!”
那几个小厮闻言却并不怕她,脚步丝毫不停的意思,大大咧咧走到纪氏跟前,散漫地行了个礼。
纪氏侧身冷嗤,“我说了不让你们进来,你们为何还要进来!难道听不懂人话?”
几个小厮为首那人却道:“夫人,我们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如此回答仿佛没听见她说话那般,气得那纪氏涨红了脸,双眼瞪得浑圆,“我说了我身子不舒服去不了,怎么?难道你们还偏是要带着我去?”
那为首的人面不改色拱了拱手,“夫人还是去的好,否则……”
纪氏听得好笑,“否则如何?难道你们夫人还要强迫一个病人不成?我若是去了你们府上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担待得起这个责任?”
她才不要去那个地方,什么请她去,她呸!
尹氏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若真是去了那就是傻!
她转身就要离开这里,心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可不想不过是眨眼工夫,身后的那几个小厮竟然就上前将她抓了起来。
纪氏大惊失色,尖叫着让这几人放手,浑身抖得格外厉害。
可是抓着她的两个小厮根本不放手,拖着她就往大门外走。
府上的婢女们吓得失声尖叫,而那些小厮也因为来人的高大而不敢上前,一时之间整个府上乱作一团。
纪氏万万没想到尹氏竟然如此狠毒,让人将她从府上明目张胆地抓走,她知道这定然是没有好事,便挣扎着大叫着:“你们,赶紧去叫老爷,赶紧去!”
小厮和婢女们得了指示,这才想起了他们府上那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老爷,赶忙将这件事告诉了元柳长。
元柳长正靠在床上发呆,忽而屋内挤进了好些下人,个个都是神色惶惶。
为首的纪氏贴身婢女哽咽着道:“老爷,不好了老爷,夫人被那尚书府夫人给抓走了,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去救救咱们夫人吧!”
屋内其余小厮和婢女跪在地上也是求着他,纷纷是道:“老爷,您快起来去救人吧,夫人被抓走啦!”
“老爷,他们摆明了就是不怀好意,只怕夫人去了没那么容易回来,老爷你快去求求他们放人吧!”
“……”
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里都是哭声。
府上唯一能罩着他们的夫人被人明目张胆抓走,他们这群下人仿佛无头苍蝇一样心急如焚。
尚书府的人如此蛮横霸道,他们一个个都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性命安危。
没有人庇护的奴仆比不得地上的蚂蚁,他们只需要伸伸手指就能将这些奴仆捏死,多么可怕。
这群下人唯一的依靠现在就只剩下靠在床上的元柳长了,他若是不出面,那这个家彻底就完了!
元柳长听得这阵哭声,木楞的眼神这才有了些许情绪,只是这些情绪太过悲戚,没一会儿眼泪就从眼眶里夺目而出。
众人见状更是哭泣,哭声此起彼伏,悲痛万分。
元柳长看着这群跪在自己跟前的下人,无力地从床上下来,站起身来,默默穿着衣服。
“你们都别哭,我自是要去。”他如此开口,瘦削的身子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到那般。
众人这才止住了眼泪,期盼地看着元柳长,心中升起了希望。
怎么说元柳长也是尚书大人的亲戚,在瀚庆城内也有个一官半职,想来尚书大人见了他去,定然会松口。
众人心里默默松了口气,也逐渐没人哭了。
元柳长长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裹了一身厚衣裳便出了门,只身登上马车。
黑夜幽幽,马蹄声哒哒,元柳长从未觉得这夜晚这么难熬。
他看着这无尽的黑夜,忽而觉得这辈子好漫长,好难熬……他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