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简简单单地去瞧病，那自然没什么不好。可现在的情况却截然相反，她这性子又多滤，怎么能不担心？
她握着王肃的手越发用力，即便什么也没说，王肃也能感知得她的担忧，亦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出了府宅大门，登上前往皇宫的马车，跟随着他们的是李信。
哒哒马蹄声响起，两盏茶功夫，便到了皇宫门口。
下了马车，九殿下的人已经等在大门口，见了他们下了马车，便迎了上去。
他是认得顾水姚和王肃的，一上来就对王肃和顾水姚道：“王公子这边请。”
王肃带着顾水姚随着进去，低声道：“九殿下呢？”
那小厮在前面走着，很是低调，声音也压得极低，“殿下在皇上寝宫等着公子，公子随我来就是。”
顾水姚和王肃对视一眼，没有再问，随着这小厮绕行进宫。
此事做得低调，看门的人也都提前打点，所以只要他们不高调行事，没人会留意到他们。
顾水姚心道奇怪，但并未表露分毫，一路顺从地跟着王肃来到皇帝寝宫，神色未有任何波澜。
领路小厮在门口做了个请的动作，屈身道：“王公子，顾夫人，请。”
王肃和顾水姚颔首，抬脚走进大殿，才是进殿内，殿内的九殿下便迎了过来，对着二人道：“可算是等到了你们，若是再晚些时候来，我可要派人去催了。”
王肃轻笑，“耽搁了片刻，不知现在皇上如何？”
那九殿下如今在自己老子的宫殿之中，穿得是颇为周正，神情也严肃得多，引着顾水姚和王肃往里走，待走到皇帝的龙床前，这才道：“顾大夫先去替我父皇诊病，我和你先说件事。”
他一直叫顾水姚“顾大夫”，本是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今日他难得严肃，顾水姚免得多想。
抬眼看了看王肃，见王肃朝她正点头，她心头稍安，便走了上前。
此时皇帝正靠在龙床上眯着眼，也不知是醒了还是睡着，顾水姚行了个礼，恭敬又加，这才上前把脉。
老皇帝的身体毛病其实不少，不仅仅是因为年纪大了，更是因为常年累月的操劳。
虽说他是这天下的君主，天下权力地位最大最高的人，但这皇帝也当得不容易，从他身体就能窥得出端倪。
荣华富贵加身，但心思极重，纵然有再多补品，那也见不得就是好。
顾水姚之前行礼唤他未得了应答，以为他还在打盹。可把脉了没一会儿，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用一双带着浑浊却又威严的眼看了她一阵。
好在顾水姚之前就见过皇帝一次，这次再被他瞧来，心头并没什么波澜，也不多言语，仍旧继续把脉。
那头九殿下已经将王肃到去了外殿，两人说的什么她根本不知，如今留在这里的只有服侍皇帝的两个公公和两个宫女。
气氛寂静得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也许是太过安静，让人不得不更加拘谨，做什么都小心翼翼。
老皇帝今年已经年过花甲，头顶生了不少白发，脸颊不可控制地爬着皱纹，到底是老了，再不似当年的模样，也不再如当年意气风发。
他靠在床头打量着这个女大夫，目光好不避讳，也无须避讳。见这女人竟然一直从容不迫，似乎是个有胆量的，便道：“朕，身子如何？”
顾水姚适才收起手来，退到一旁恭敬道：“回禀皇上，皇上的身子比上次好了些，若再细心调理，来日定能康复。”
说道这里她又顿了顿，微微侧身看了一眼屋内正中央的焚香炉，对那老皇帝道：“今日这香，比上次的也要好。”
这话说得隐晦，老皇帝瞬间就乐了，笑了一声，“倒是个不怕事的。”
上次这女子说这香有问题，他嘴上不许人说，但还是听了九殿下的谏言，将这些事全权交给了九殿下来办。
九殿下不动声色寻了些理由换掉了皇帝寝殿里的香又更替掉了熬药的奴才，再按照顾水姚的方子熬药，如此过了一阵，皇帝的起色果真是有了好转。
只是彻查给皇帝放那香的凶手还未查出，与之相关的御医突然暴毙家中，这事也由此不得不告一段落。
老皇帝心里想得长远，纵然动怒也没有即刻发作，而是背地里派人继续调查。
这天下太平了不过二十年，现如今到底还是有了异动，他这个做皇帝的甚至有些叹惋，年轻时国泰民安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这不现在老了乱了套，他当真是有心无力。
顾水姚站在他面前也放松了些，见皇帝笑了，她也没那么拘谨，接着又道：“只是皇上忧思太重，肝郁气滞，就算病能好，身子也会不如从前。”
站在一旁的两个公公未曾想她竟然开口说这话，连忙紧张地去看皇帝的脸色。
这些话以往的太医可不敢直言，在皇帝面前说的都是些好听的，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可这大夫倒好，一股脑全说了，不免太不懂事。
可皇帝闻言却出乎意料地很平静，如此一来，两个公公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也摸不着底，为她捏了把冷汗。
坐在床头的皇帝若有所思看着眼前的人顿了半晌，后才开了口，“既然如此，那大夫你可有办法治愈？”
他现在已经唤顾水姚为大夫，可见顾水姚的话他是听进了心里。
可顾水姚却道：“皇上之忧乃天下之忧乃国之忧，民女无能，难当重任。”
如此一语，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真是什么不该说说什么，这女人可真是胆大。
果不其然，这话落地，皇帝就沉了脸，威严的眼又看了她半晌。
顾水姚即便是垂着头也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硬着头皮站在这里。
皇帝的身子比上次来是好了很多，让他长病不起的元凶已经去除，如今最大的困难是他心里的症结，全靠药物也不能根治。
她不善说假话，也不想在这情况下说假话。
皇帝今日请了他们来的确是有话要说，她只能冒险一试，试探皇帝到底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