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葛掌柜一听，顿然愣住，长大了嘴半晌合不上来，吞吞吐吐道：“这，这，这……怎么的还有这一出？”
那妇人哭着又道：“那保和堂的大夫说你们回春堂的人最是厉害，医术比他高明得多，让我特意来找你，可，可我是来了，可你们却也说治不好……”
葛掌柜眼瞧她就要哭，真是怕了她，弯着腰实在也是无奈走了前去，“这位大娘子，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这孩子腹部都被顶了窟窿，我哪里医治过这个？”
他说的倒是实话，他虽也懂医术，但是还并没有到可以足够堵住这窟窿的地步。
何况这保和堂也忒不是个东西，将这一看就救不了的病人推给他回春堂，这是陷他回春堂于不义之地啊！
葛掌柜急得头顶冒汗，却又赶她不得。
如今这么多人在门口瞧着，若是今日他回春堂将这病人给赶了出去，那明日这回春堂的名声可就臭了！
回春堂内伙计们也是无计可施，即便是方回也不敢贸然向前。这可是有个窟窿啊，不停流血啊，谁都不敢靠近。
门口围观的众人皆是摇头，认定这孩子定然是死定了，两个药铺都说治不了，这孩子定然是死定了。
只是可惜，这么小的孩子死了，一辈子就活了这么几个年月，可真是够短命。
不过倒霉的却不止这孩子，回春堂也要倒霉，在堂子里若是死了人，那多晦气。
斜对面不远处的保和堂内探出了两个脑袋，一个是白须老者，一个是那涂掌柜。
两人身后站着的秦小爷和边永，俱是神色淡漠。
涂掌柜指着那边人群拥挤处，忍着笑道：“秦老板，那边似乎闹起来了。”
一旁的白须老者也如是道：“我瞧估计也是医治不好，掌柜的你可真行，把这么个麻烦推给了那边。”
涂掌柜摇头，“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咱们莫大夫说的，我说是吧莫大夫，你这招可真厉害！”
莫大夫坐在木桌后面涨红了脸，“你们休要胡说，我说的不过是实话，怎的在你们眼里就这般肮脏龌龊！”
涂掌柜撇撇嘴，冷哼，“我又没说什么，你激动个啥？”
秦小爷瞧了一眼两人，出口打断道：“莫大夫，这真是你说的？”
莫大夫被问及此，脸色更是通红，“我，我其实也真不会瞧这病，不过是听说回春堂那边的人厉害，便和那妇人说了，我没别的意思。”
秦小爷扇着扇子淡淡点头，似笑非笑瞧着他：“不会医治不乱医治，也算是功德，但可不许什么都不会治，否则我就得亏本了！”
莫大夫闻言怔怔，反应过来后连连点头，“自然自然，秦老板放心。”
说罢又是对那涂掌柜道：“你且去瞧瞧，回来再说这事。”
涂掌柜冷嗤，看了一眼莫大夫后，便是径直走去了回春堂。
人群喧嚷，人人都道这孩子活不成，这一点也不出乎涂掌柜的预料。肚子有个窟窿在流血，不是等死是什么？
他幸灾乐祸站在人群里，就等着看这回春堂出丑，不是说自己很能么！
那就治好啊！呵！
他就等着看回春堂里多了个死人，也好一报之前的仇！
只是这幸灾乐祸还没持续多久，忽而就听见一年轻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且慢，让我试试。”
这女人的声音不大，但却铿锵有力，不过是瞬间，所有的议论声都停下了，众人纷纷是瞧着女人到底是谁。
那回春堂内的妇人和掌柜伙计也是顿了顿，纷纷看向门口，追寻这说话之人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
葛掌柜和店里的伙计心里嘀咕，暗道不会是个闹事的吧？
一个女人，特意来取笑他们的吧！
众人左右观望之际，人群中走出了一人，那人身影单薄，一身淡粉色衣裳，乌黑油亮的长发，秀气的小脸。
虽人是秀美，但年纪看着太年轻，众人一阵错愕，只觉难以置信。
“让我来试试葛掌柜。”那女子背着光站着，但这并不影响人辨认她的容貌。
葛掌柜和几个伙计目光落在了那人身上，惊讶地合不上嘴，葛掌柜迟疑：“水姚……你……？”
那涂掌柜在人群里瞧着，这人的背影，这人的口气，忽而一怔，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女人，就是那个来保和堂闹事的女人！
顾水姚走向那妇人，来不及和这里的人解释，只是道：“葛掌柜，让我试试。”
葛掌柜再次愣住，忽而这顾水姚不再是过去认识的顾水姚，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顾水姚。
她，怎么会瞧病？女人怎么会瞧病？
可顾水姚不待他回答，俯身将那妇人扶起，看着她怀里痛得已经几乎快昏迷的孩子道：“大婶子，你若是不介意，让我来试试，我兴许能帮你。”
那妇人咬唇，也顾不得哭了，眨着红肿的眼道：“你，你会医人？”
顾水姚点头，“略知一二，你若是愿意信我，我定然竭尽全力。”
妇人怔怔，面前这个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如此年轻，她真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也不敢相信她真的会医术。
这么年轻，能明事理就不错了，如何还会行医？
可她又迟疑，没人愿意帮她，即便是这镇上的两大药铺里的大夫也没人愿意帮她。若是再这么拖下去，孩子会真的没命，真的没命。
她咬着牙浑身仍旧在抖，犹豫不决不敢开口之际，却听顾水姚又道：“你若是再拖下去，你孩子会失血过多而死，他会死，你明白么？”
孩子的伤口不浅，这个时代不能输血，失血过多再加之伤口感染，等于已经到了阎罗殿门口。
那妇人脸色发白地看着她，再抬眼看向那堂内的葛掌柜。
葛掌柜是救不了的，他断定她的儿子只能是死。
但她不愿相信，她儿子还这么小，这么早就要走，她怎么能接受？
她看向顾水姚，面前这位姑娘虽然年纪小但目光却无比坚定，黑亮的眼仿佛拥有无比的能量。
葛掌柜在一旁担忧地拉开顾水姚，好心提醒她道：“水姚，你别去啊，这孩子救不活的，何况你……”
顾水姚叹了口气，“葛掌柜，让我试试，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就这么没了……”
“可你，可你真的会么？弄不好可要背骂名的啊！”葛掌柜皱着眉担忧不已，到底是不忍心看她走弯路。
顾水姚却道：“我不怕葛掌柜。”
葛掌柜一噎，觉得她好生倔强。
妇人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抱着孩子走到了顾水姚跟前，红肿着眼道：“姑娘，我，我愿意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