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边一路疾驰来到城门时,守卫果然将她拦了下来。
她出示了洛战枫留给她的令牌,守卫见令如见人,连忙恭恭敬敬地给姜边让开了路。
姜边一扬马鞭,径直一骑绝尘而去。
初冬的风有些冷冽,透过她的衣领袖口“呼呼”地直往里面灌,冷得姜边不觉间,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鼻尖一痒,一个喷嚏便忍不住打了出来。
抬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姜边心里默默地,把洛战枫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个遍。
好端端地,他选这么个鬼地方是要做什么?无聊!可笑!幼稚!
*
就在姜边心里一路碎碎念间,她已经来到了望羡崖。
还相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姜边也一眼便看到了那负手立在崖边的男人。
他总是穿着一袭不起眼的黑色蟒袍,袖口缠绣着丝丝萦绕的金线,就像天边的浮云,让人捉摸不定。
此刻,他负手而立,脊梁笔挺如枪地刺开了天与地之间的混沌,傲然杵立间,整个人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又好似格格不入。
崖顶的风很大,席卷呼啸间发出犹如野兽般的低吼声,将他宽大的衣袍鼓荡得飞扬不定。
他就那么静静站着,就好似已经凝固了一切时间。
那等傲然风姿,足以让所有人都凝气屏息,默默地仰望着她。
“哼哧!”骏马打了个响鼻,适时地向那人提醒着姜边的到来。
“你来了。”洛战枫淡淡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他的声音听来有些喑哑,透露出连日不曾安睡的疲惫。
“嗯。”姜边轻轻从鼻腔中溢出一声轻哼,便也不再多说一句。
连续几日的捉迷藏,也让她有些疲累了。
再次见着这个人,姜边的心里,弥漫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说实话,这个人除了把烈焰莲心拿给白楚楚入药一事外,他还真是没做过其他,令她不开心的事情……如果,这次,他好好同她说,那么,她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他那件事。
“你,过来。”洛战枫冲姜边招了招手,语气也软和了几分。
姜边静静地呆愣在远处,实在看不懂洛战枫现在这是要搞哪样!
按理说,之前她设计引发混乱出逃,再加上一桩挟持白楚楚、重伤人质的“大罪”,他应该是怒火中烧才对,怎么还会对她这么……温柔?
“被本王帅傻了?”洛战枫嘴角微勾,抿出抹隐匿的笑意。
不知道他对于“帅”这个字的理解正不正确……以前好像听那丫头这么用过,如今他这番活学活用,想来也是发挥到极致了。
“帅……死了……”姜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本是敷衍的话语,不曾想却被洛战枫当了真,他剑眉一扬,愉悦至极地回到:“为夫谢过娘子盛赞。”
这般如同普通夫妻之间的称呼,让姜边的心跳突然就乱了一拍,雪白的脸颊上,也泛出两团可疑的红晕:呸,这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姜边这里还在叨叨呢,洛战枫却大掌一抓,径直捉过了姜边的小手。
“怎么这么凉?”洛战枫眉头微拧,宽厚的大掌捧起姜边的柔荑小手,放到唇边哈了几口热气,然后双手不停地搓动着。
姜边原本已经冻僵的小手,渐渐地恢复了知觉,有了些热意。
肌肤间的碰触,带出一阵阵过电般的酥麻感,让姜边略显慌乱地飞快收回了手,然后岔开话题问道,“你让我来这里做什么?”
洛战枫勾唇邪肆一笑,伸手不容姜边拒绝地拉过她的手,拽着她往前走进了几步:“你看――”
洛战枫说着伸手指向了远处……姜边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下看去,不免心中一震!
因着望羡崖地势极高,所以站在这高巅之上,举目远眺,姜边能够看到远方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就好似散落人间的星辰,直看得人目眩神迷,饶是看惯大城市霓虹万千、灯红酒绿的姜边,也不免痴痴地看呆了去。
这般景象,她,已经有许久未曾见过了。
眼见姜边看得陶醉入神,洛战枫的嘴角越扬越高。
他暗自做了个手势,一直潜藏在周边灌木草丛中的下,齐刷刷地点亮了手中的孔明灯。
恰逢山风正好,粉色的、红色的、黄色的……各色各样的孔明灯趁风而起,很快便将这漫天的黑夜照亮!同时,也给姜边幽深如墨的眼底,投进了五彩缤纷的色彩。
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这么漂亮的孔明灯。
姜边微微仰着头,眸色专注地盯着五颜六色、越飘越远的纸灯,眼底的光芒明亮而又灼人。
万千颜色,将姜边环绕其中,她突然之间好似置身在,繁花盛开的春天里,一切都显得明媚而又温暖。
姜边侧目悄悄打量一旁的洛战枫,却发现他也正怔怔地瞧着自个儿,目光仿佛凝固了一般,一眨不眨地锁在姜边的身上,直看得姜边心里跟揣了个兔子一般,“砰砰”乱跳个不停。
也不知是不是灯火的颜色太过绚烂璀璨,姜边总觉得洛战枫素来冷硬的目光里,似有繁华无息盛开,多出了许多的缱绻温柔。
而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庞,凭着那双光芒万丈的眼眸,竟生生地让姜边看得移不开目光,心里暗叹一句:此人,定是妖孽无疑!
脚踩万千星星点点不灭的灯火,头顶漫天五颜六色的绮丽飞灯,姜边只觉眼前这个玄衣黑发的男人,脉脉含情,温柔如水,牢牢地将她裹缚其中,根本挣脱不得。
或许,她的心,在这一刻,便已经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
“丫头,回到本王身边来,不要再想着离开,好不好?”洛战枫示似的向姜边伸出手来。
那宽厚而又带着薄茧的大掌,就那么直直地放在姜边的跟前……她只要稍稍一伸手,洛战枫便能牢牢地攥紧她的手,永不分开。
或许一个人给的温柔和浪漫,真的可以麻痹心神!
鬼使神差地,姜边便慢慢地伸出了手,轻轻地将自己的手心,搁在了洛战枫温暖而又干燥的大掌上。
这一交付,便是一生一世了吧……
姜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竟然也是这么个感情用事的糊涂蛋!不过是满天的灯火,便将她这心,满满当当地填实在了。
“丫头,本王,这一辈子,下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洛战枫说着大掌紧攥,牢牢地将姜边的小手,扣在了自个儿的掌中。
姜边菱唇紧抿,眉眼低垂,竟是难得的乖巧模样,不禁看得洛战枫心里微动。
他反手接下自个儿的披风,抖了抖后,体贴地替姜边系上,将她小小的身子,整个包裹其中。
独属于男人的阳刚之气,充斥在姜边周身,直让她脸颊发烫,耳根子发红。
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目光,姜边不禁暗自嘀咕:月黑风高,气氛暧昧……这洛战枫,该不会是想同本姑娘嘿嘿哈哈了吧?
不行不行!
一想到即将有可能发生的羞耻场景,姜边使劲儿地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脑中的胡思乱想。
看着姜边又是深思,又是摇头的模样,洛战枫不禁勾唇轻笑出声,曲指弹了姜边额头一下,疑惑问道:“你这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呢,表情这么丰富?”
“……”姜边默默扁了扁嘴,倏地又想起什么,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洛战枫,试探性地问道,“你,不怪我?”
“自然是,”洛战枫话头微微一顿,看向姜边的目光深邃了几分,幽幽地补充到,“怪的。”
姜边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喷出来。
这人,有意思吗?
“既然怪,那你费心搞这么些玩意儿,又是什么意思?”姜边微微沉了眉目,眼底隐隐有几分不悦。
瞧着姜边似乎有些置气了,洛战枫无奈地摇了摇头,软声到:“今儿约你出来,本王不过是想把话同你说清楚,免得以后生了什么误会,影响你我两人的感情。”
“嗯。”姜边赞成地点了点头,坦然到,“你说。”
“那日我同楚楚外出打猎遇刺,可是你派的人?”这句话,洛战枫一直想亲口问姜边,今儿,总算是得机会问出口了。
姜边黛眉微拧,一脸的困惑:“为何这么问?”
“你只说,是或不是?”洛战枫神色严峻了几分。
“不是。”姜边淡淡两字否决。
“昨天,你是否挟持了白楚楚?”洛战枫继续问。
“是。”姜边坦然应承。
“那……”洛战枫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开口徐徐问道,“你是否重伤了白楚楚?”
“没有!”姜边想也不想的开口拒绝,“我是挟持了她,可我绝对没有弄伤她,那是她自己主动往我刀口上撞的。”
那个女人,惯会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博人同情,呵呵,她还真以为,她弱,就有理了吗?
洛战枫剑眉微蹙,话中带着几分疑虑:“那一刀险些割断她的脖子,她何故要以身试险?”
“你不信我?”姜边黛眉微挑,看向洛战枫的眼神中,透出几许讥诮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