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烟院。
白楚楚幽幽地醒转过来,侧目看着服侍在侧的丫鬟,那陌生的面容,不是她所熟悉的人。
“荔枝呢?”白楚楚柳眉微蹙,声音中透着无法掩饰的虚弱。
婢女眉眼低垂,面生神色很是为难,支支吾吾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白楚楚眉头一拧,声音严厉地低喝出声,“说!”
白楚楚入府十多年,待人一向是温和有礼的,从不曾对人发过什么火,此番她难得一声呵斥,吓得婢女不禁肩膀一抖,连忙战战兢兢地回话到,“荔枝已经死……死了。”
婢女的声音很低,可白楚楚仍旧听得清清楚楚,她面色遽然一白,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死……死了?”
婢女不敢直视白楚楚含泪的目光,侧过头去,低低“嗯”了一声,有些不忍心地继续说到,“荔枝姐姐女儿家家的,身子本就比不得那些个男子,这一百仗,才受到一半多,便断了气。”
“啊……呜呜。”白楚楚冰凉的小手猛地捂住自个儿的口鼻,堵回了喉中呜咽的哭泣声。
“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时心血来潮,要去看望姜姑娘,荔枝她也不会为了保护我而对姜姑娘不敬,如此她也不会……”白楚楚的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似的,一个劲儿地直往下掉,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一旁的婢女都忍不住心疼她。
“姑娘也莫难过了,这事,要怨就得怨星月阁那位主子。”婢女拿起绢帕,动作轻柔细致地为白楚楚拭去眼角的泪水,略有些不平道,“姑娘下次,可莫再要大发善心了。”
白楚楚哭声微微一顿,水汪汪的杏目单纯无害地看向婢女,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画屏。”婢女眉眼温顺恭敬地回话。
“画屏,方才那话,你可莫要再说了,不然,只怕荔枝便是你的前车之鉴。”白楚楚好意提醒出声。
画屏抿嘴笑了下,露出两个浅淡的梨涡,脆声回到,“奴婢记住了。”
目光一转,画屏的视线突然定在了白楚楚的眼角处,有些好奇地问道,“姑娘脸上这伤,真是姜姑娘打的么?”
“我相信她并不是故意为之,而且,这也怪我自己,”白楚楚说着轻轻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眼角,痛得她当即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当时我能接住姜姑娘扔过来的药瓶,便也不会受伤了。”
白楚楚扯着嘴角嘲讽一笑,话中带着几分凄凉之意,“我打小身子便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王爷为了我也费了不少心思……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姜边。”
羡慕她可以骑马射箭,羡慕她可以平视王爷,羡慕她可以随性洒脱。
“姑娘可真是个天大的好人。”画屏双眼亮晶晶地瞅着白楚楚,开心地安慰出声,“总有一天,王爷一定会发现……”
“咳咳……”
画屏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低沉的咳嗽声所打断。
“王爷?”白楚楚循声望去,只见洛战枫一袭玄衣,面容冷峻地立在门槛处。
洛战枫大步走至白楚楚的床旁,语含关切地问到,“你现在,可好些了?”
白楚楚抿唇娇羞一笑,素来苍白如纸的脸上,也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害羞,浮上了两团俏丽可人的红晕。
“好多了。”
白楚楚得乖巧和懂事,不免让洛战枫的眼神幽深了几分。
方才,他其实早就已经在门外了,只不过听到她们在谈论姜边,所以他忍不住藏在暗处偷听了一会儿,却没想到,竟让他听到了那么一番话……即便是被姜边刻意地伤害了,白楚楚却仍旧能够出言维护于她。
一念及此,洛战枫冷硬如铁的心,不知不觉地便软化了几分。
他侧身坐在白楚楚的榻旁,盯着她眼角的青紫痕迹,关心到,“还疼吗?”
白楚楚娇柔一笑,眉梢眼角露出显而易见的愉悦,摇头道,“不痛了。”
洛战枫眼神温柔了几分,缓缓伸手,动作僵硬而又温柔地抚上白楚楚的脑袋瓜子。
也不知想到什么,洛战枫突然笑着问道,“你想去打猎吗?”
“啊?”白楚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双眸微瞠,一脸迷茫地看向洛战枫。
“本王问,你想去打猎吗?”洛战枫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白楚楚蹙眉思索了半晌,犹豫着摇了摇头,“不要……奴婢根本不会骑马射箭,加之自小身子又不好,怕到时拖了王爷的后腿。”
“无妨,”洛战枫勾唇一笑,声音爽朗,“本王亲自教你。”
之前他曾问过玄烨,如何确定一个女人到底爱不爱自己?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玄烨当时说的是――那就看那个女人,会不会因为他与别人亲近,而吃醋!
洛战枫嘴角笑意渐渐加深:丫头,无论如何,你都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眼见洛战枫有些晃神,白楚楚伸手怯怯地拽了下他的衣袖,软糯糯地撒娇到,“那王爷可不要让楚楚受伤了,楚楚怕疼。”
“嗯。”洛战枫点点头,心思却有些不在这里:那个丫头,也是很怕疼的……不知道,她腰间的伤,如何了。
*
“嘿,听说了没,前几日,王爷特意为楚楚姑娘订做了一套骑马装。”
“可不是嘛。今儿一早王爷便带着楚楚姑娘出去打猎了,还要亲自教授她骑马射箭之术。”
“楚楚姑娘素来待人和善,对王爷那也是实打实的好,若她能做了王妃,我们这些下人,也有好日子可过了。”
“就是就是!照我说,这星月阁里的主子,除了长得漂亮些,那性子,可真是一点也比不上……”
“你们都很闲吗?”姜边本来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养个伤,哪晓得一大清早的,便听得这些个碎嘴的丫头在私自议论自个儿,心头邪火不免“滋滋”地往上冒。
眼见姜边眉目沉冷,这些个奴才也不敢触了姜边的霉头,连忙纷纷跪下请罪。
姜边懒得与他们计较,广袖一拂便兀自回了屋。
“你们说,王妃这是生气了,吃醋了吗?”方才还战战兢兢的众人,此时面面相觑,嘴角不约而同地露出抹隐晦的笑意。
“应当是了。”众人齐齐点头。
“这下,我们可以给王爷交差了。”所有人都意味深长地笑了。
……
姜边气冲冲地回到屋内,端过桌上茶盏,大口地一饮而尽。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心里就是气得不行!
“谁惹你了?”花非离淡淡地瞥了姜边一眼,蹙眉略显不解地问道,“可是刚才那群碎嘴的奴才?”
“不是。”姜边黛眉紧皱,心烦意乱下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正要仰头喝尽时,却被花非离眼疾手快地夺下。
“冷茶伤身,我去给你换热的。”花非离说着便要出门,却被姜边伸手一把拉住。
花非离微微侧目。
“阿离,我们一起,离开这王府,好吗?”姜边的声音很低,却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花非离的耳中。
他身子微微一僵,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痛色:“边儿,告诉本尊,这不是你因为听信了那些奴才的闲言碎语,而说出的气话。”
姜边眼神一滞,嘴角抿出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自然不是。”
花非离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灼灼地盯着姜边,不错过她眼底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终究他轻叹了一口气,宠溺道,“听你的,这事,我会安排的。”
闻言,姜边眯眼甜甜一笑,一个张手便熊抱住了花非离,一边蹭着他宽阔温暖的胸口,一边撒娇到,“就知道阿离最好啦~”
花非离嘴角一勾,笑意控制不住地从他眼底狂溢而出。
他反手回抱住姜边,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姜边融入她的骨血之中。
边儿,这次既然是你想主动离开,那本尊,便容不得你再有回来的机会了。
先前,烈焰莲心不过是个开端,而这好戏,还在后面呢。
花非离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
这一整天,姜边做什么事都有些提不上来兴趣,那蔫搭搭的模样,倒确实是以前不曾见过的。
“哎!”姜边重重叹了一口气,听得一旁的下人不禁弯唇一笑,悄悄拿眼去乜姜边,却见她黛眉微蹙,看来似乎有些心烦意乱。
见状,下人们不禁暗自叹道:果然还是王爷棋高一着……这王妃,虽然看起什么事都没有,浑不在意的模样,可今天,她都叹气二十三回了!还敢说不在意王爷陪别人去骑马射箭了?
这说出来,谁信呐!
正在下人们为洛战枫暗暗窃喜之时,一人突然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口中慌慌张张地大喊出声,“不好了,王妃,大事不好了――”
或许是他跑得太急,脚下一个不注意,“砰”地一声便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刚刚好舔到姜边的鞋尖上。
姜边嘴角微抽,额角隐有黑线滑落,说话的声音带出几许嘲讽,“……究竟是什么事,竟值得你行这跪舔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