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战枫被洛轻尘故意调到了北疆……临行那一日,姜边甚至都没找着什么机会去送送他,连远远地看一眼,也不曾。
自那以后,洛战枫同姜边两人也是许久没再联系了。
而姜边的身子,在日复一日的岁月流逝中,却是越来越重了。
说来也巧,在姜边有孕不久后,常华也随之怀上了龙嗣……姜边没有多想,只是无比小心地保护着自个儿腹中的孩子。
经过之前冷宫一事,姜边自然也看出了常华对于自个儿的敌意,所以心里,免不了地对她存了戒备之心。
加之姜边心思缜密,又精通医术,常华想找机会对她下手,却也是难之又难。
所以,这些日子下来,姜边自然也是过得平平稳稳的,并无什么大的波澜。
若说真有什么不如意的事,那便是肚子里这个调皮蛋,实在是太能折腾了!
隔三差五地就在姜边的腹中练习拳脚功夫,偶尔也会在里面翻爬打滚,直搞得姜边根本没有一时的安宁。
而因着要养胎的缘故,洛轻尘也非常体贴地,为姜边选了处依山傍水的别院。
这等特殊待遇,自然又是引得朝内一片议论纷纷,虽有人持不同意见,但大多数人还是一致认为——洛轻尘这是重视珍重姜边的表现……可姜边心里却很清楚,只怕不然。
但至于洛轻尘如此行为的真正目的,姜边却也猜想不出,只得暂时不想,决意先过好眼下的日子。
或许,女人一旦做了母亲,便会真的不一样吧。如今的姜边,褪去了以往的锋芒锐利,周身只是一派恬静淡然的气息,其间,还透出一丝丝的慵懒随意……就好似,这世上,除了腹中孩子,她什么也不在乎了一般。
*
这天正午,阳光正好。
姜边歪着身子懒散散的斜靠在椅背上,双眼禁闭,右手虚虚放在眼睑之上,遮住了头顶略显刺目的阳光。
看她那副从容慵懒的模样,似乎是在闭目休息。
一旁的石桌上,还放着一盏还未冷透的清茶……一阵秋风旋过,院里栽种的菊花被吹得花叶摇摆,一片金黄色的花瓣,借着秋风,悠悠地飘进了那盏清茶之中,为它染上了一番别样的颜色。
姜边眉目舒展,看来心情是极好的。
这秋高气爽,金桂飘香的时节,不冷不热,正正好。
姜边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本就舒展的眉目竟然微微上扬,连带着嘴角也勾出抹迷人弧度。
阳光透过她手指间的缝隙洒下,在她白净如玉的脸庞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为她美丽柔和的小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美不胜收,直教人能够看痴了去。
一人一椅,一桌一茶……这本是极为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副画,可却因着那画中人慢慢蹙起的眉头,而大打折扣。
姜边先是淡淡蹙眉,随之眉头却越拧越紧,粉嫩好看的唇瓣间,更是溢出一声声痛苦的低哼。
她本就白皙的面色更显苍白,白到近乎透明,甚至能够让人看到她菲薄的皮下,静静流淌的血管。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顺着他弧形优美的下颌直往下坠落。
那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眼里一片化不开的黑和沉,掩藏掉了她眼底深处的不安和惶恐。
双腿间猛然一股热流袭来,腹中更是一阵强过一阵的绞痛……让姜边单薄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颤来。
羊水,她的羊水破了!
姜边暗自咬了咬牙,用力咬得唇瓣泛出一阵阵灰白之色。
她强行忍住下身的不适,声线颤抖地喊到:“来人,快来人……”
她现在,只怕是要生了。
因着已近临盆之日,所以别院内早就备好了稳婆。
姜边这一喊人,当即就有伺候的丫头和婆子们,小跑着冲了过来。一看姜边这面色煞白,满头冷汗的模样,再看她下身的襦裙湿了一片,当即都反应了过来,连忙大声呼道:“快去叫稳婆来,睿妃娘娘,怕是要生了!”
这一声嚎出,顷刻间便打破了院子原先的安静美好……整个院子瞬间乱成了一团,处处都是纷杂嘈乱的脚步声,以及铜盆相撞地叮当声。
姜边早已被人扶进了内屋,仰躺在了床榻之上。
屁股下被人垫了几个枕头,将姜边腰臀部垫高了不少……她头往下垂着,感觉周身的血液好似都往脑门处涌了过去,不禁涨得她微微有些头晕。
痛,这特么的,简直比被人同时打断十根肋骨还要痛!
姜边自认自个儿的忍耐力也是一流,至少什么刀戟加身,她也能做到不哼不响……可如今,这生子之痛,却是让她忍不住直想骂娘!
不是没看过妇人生子,也不是不知道产子之痛,可到底不是亲身经历,姜边虽是见过,但当时也不过是看得龇了龇牙,然后唏嘘一阵……又哪里会有这般亲身经历来得实在?
剧痛之下,姜边脑子似乎也有些不清醒了,嘟囔道,“可不可以,我可不可以不……不生了?”姜边眼角含泪,一副可怜极了的模样。
接生的稳婆听了这话却是笑了,只觉这贵人还是小孩心性,不免劝到,“夫人,这生子不过是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的事罢了,你也不用紧张,依着老妇说的做,包你平平安安地生下个大胖小子。”
“……”姜边已经痛得两眼发黑了。
只在心里暗自咒骂着洛战枫那个混球!同时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无论如何,她都不要再生第二个了,呜呜呜呜……
“来,吸气……吐气……用力!”
稳婆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在耳畔,听得姜边心头有些火大,但也只能按照她的指令,一步一步地来。
如此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姜边白色的底衣已经被汗水津湿了透,就跟刚从水里打捞起来的一般,而她的力气,也有些用尽了,不禁瘫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夫人,继续用力啊,孩子已经看到头了。”稳婆还在继续鼓舞。
姜边一听这话,咬了咬牙,憋足了一口气又是一阵用力……
“出来了,出来了。”稳婆声音中难掩喜悦,双手一用巧力,顺着姜边往外排的力道,成功地将那孩子从姜边的身体里拽了出来。
然后,她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幽光。
意识到体内骤然一空,姜边连忙抬目寻去,语声微颤:“孩子,快给我看看我的孩子。”
这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姜边如何能不急着见一见?
可是,那稳婆却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此时,姜边也察觉到了异样。
孩子甫一出世,按理说,当先第一件事便是要让他哭的,如此才能吸入空气,撑开他在羊水中被压缩的肺……可这稳婆却是大大地不对劲!
不让孩子哭便也罢了,右掌竟然还死死地捂住怀中婴孩的口鼻……这等行为,不是谋杀,却又是作甚?
姜边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可那稳婆面上却无丝毫异样,竟然还一本正经地同姜边扯瞎话:“夫人,请节哀顺变,这孩子,是……是个死胎。”
“你撒谎!”姜边全身力气已然用尽,此时一声呵斥,却是毫无威慑力,就连强自撑起的身体,也不由得重重地摔了回去。
“夫人还是好些养身子吧。”稳婆说着目含怜悯地看了姜边一眼,眼中隐隐有着同情之色,“这孩子已经没了气息,夫人也别白白挣扎了。”
那稳婆说话间抱着那婴儿就要离去,姜边却不知道自己突然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跃跳下了床榻,散着头发,赤着双足便朝那稳婆冲了过去。
“你把他,还给我!”姜边目露凶狠之色,看得那个稳婆心头不收控制地一跳,瑟缩着肩膀,不住地往后退。
姜边双目直直地瞪视着那稳婆,一步步逼近。
稳婆面色微微一白……虽是被姜边周身那冷血嗜杀的气息骇了一跳,可她随即也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人瞪得再凶狠,又有何用?
方才生产大耗了元气,她就不信了,那女人还能抢得过自个儿?
一念及此,稳婆也不再耽误,抱着姜边的孩子就急匆匆地往外面跑。
事情更为蹊跷的是,直到此时此刻,竟然也没有一人冲进来帮助姜边,这可是不得不让她多想了。
只怕今儿这一切,是某些人,早就预谋好了的!
姜边气得胸口一痛,竟当即呕出一口血来。
眼见那稳婆已经跑到了门边,姜边蓄力一跃,小手已经紧紧地扣住了那稳婆的肩膀……这番近距离下,姜边不禁看清了稳婆怀中抱着的孩子。
那青灰的面色中竟然没有一丝的生气?!
姜边心头陡然一沉,只觉脑中嗡鸣一声,眼前突然一片星光乱冒……她的孩子,竟然真的……死了?
她不信,不信啊啊啊——
稳婆眼看怀中的孩子渐渐没了气息,面上也明显露出了焦灼之色,她万万没想到,这个身子单薄,看来弱不禁风的女人,竟然会如此难缠,让她耽误了这般久也没法脱身。
趁着姜边神思恍惚之际,稳婆猛地一脚踹开姜边,然后夺门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