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大王,保护公主和驸马爷!”林刀大喝一声,“刷”地一下解开了身上的外袍,利落干净地往地上狠狠掷去。
与此同时,在座的不少人,也“刷”地一声、整齐一致地脱掉了身上的外衣,露出了外袍下藏着的冰冷盔甲。
见状,所有人吓得面色一变,正要惊慌着躲起来时,却突然觉得四肢酸软无力。
甫一从座上撑起身子,便又“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回了椅子里。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不明所以地喃喃出声,根本还没来得及细想,眼前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时,一抹冰凉突然就抹上了脖颈。
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甚至连眼睛都还没眨一下,脖颈一痛――艳红的血如同爆破的水管一般,“哧”一声喷薄而出,溅在摆在桌面的菜肴之上,全都染上了一片赤目的猩红之色。
“咕咕……”
喉头滚出几声漏风似的沙哑声响,鲜血顺着破口直往外喷……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摇摇欲坠的身子往前一个猛扎,便重重地栽倒在了桌面之上,撞翻了一桌的珍馐佳肴。
“你们!”姜晟眉头一皱,正要行动时,却突觉腑内空空,一时之间,竟使不出一丁半点的力气来,更别说运功了。
难不成,刚才的酒……姜晟瞳孔骤然一缩,俊秀的脸庞,顷刻间变得煞白如纸。
南宁好歹也做过一军之将,对于这刺鼻的血腥味儿,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一察觉到形势有异,南宁遽然抬手,“哗啦”一声便扯掉了头上的红盖头。
今儿盛装打扮过后的南宁,眉目间的英气凛然淡化了几分,反倒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柔媚态,看来,倒也是漂亮得紧。
只不过此时此刻,又有哪个还有那个心情,来欣赏她此刻的美丽动人呢?
南宁凌厉的凤目怒气冲冲地瞪着林刀,语气中满是失望和痛心,“林刀,你竟然敢……背叛我?!”
“公主殿下,抱歉了。”林刀微微垂首,语气中有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歉疚之意,“末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南国毁在你的色令智昏上。”
南宁垂在广袖下的小手,缓缓攥紧成拳。
参加宴会的、素来忠心于南王父女的大臣们,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般,毫无还手之力,不过顷刻之间,就被那些个早有准备的逆贼们,一刀一个地抹了脖子,血溅当场!
他们这番动作如行云流水,又快又恨,以至于被杀的人连害怕都还没来得及感受,就永永远远地睡了过去。
鲜血一股股地从那破口处涌出,在脚底下汇成一滩滩的浅潭,让整个殿内,充斥着刺鼻的腥味,压得人,几欲作呕。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姜边,也不由的微微白了面色,胸口一阵恶意,差点直接吐了出来。
坐在上首的南王,此时也已经安全瘫软在了座椅之上,软趴趴的身子仿佛被人打碎了骨头一般,就像一摊烂泥。
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他气得胡须乱颤,指着殿外大喝出声:“大胆,你们竟然谋逆,来人……”
“啊――”
南王的瞳孔骤然暴凸,原本还算慈祥的脸庞,此时恐怖地扭曲在了一起,沟壑纵生的老脸上,全是临死前的恐怖挣扎。
原来就在刚才……就在南王出口的那一瞬间,原本规规矩矩站在他身后服侍的婢女,突然从袖中拔出刀来,“嗤啦”一声,对着南王的脖子就扎了进去。
她力道之大,以至于雪白的刀子,从脖子的左边进去后,就直接从右边血淋淋地出来了。
南王苍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南宁,皲裂的嘴唇无力地颤动了几下……看那唇形,似乎是在唤:“南宁,我儿……”
“父王――”
南宁目眦欲裂地大喝出声,用力到近乎嘶哑,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顷刻间血丝迸裂,浸得她那双眼睛,好似都要渗出血来一般,骇人得紧。
南王暴凸的双目直直地盯着南宁,眼中的担忧胜过惊惧。
直到这最后一刻,这个慈善的老人,心里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她的女儿罢了。
“砰!”
随着一声轰然砸地的闷响,老皇帝风烛残年的身子一歪,便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滑落到了长桌以下。
“啊――”
悲愤交加之下,南宁声嘶力竭地怒喝出声,高挑的身形如同猎鹰般拔地而起,旋身向着上座的南王飞去。
“南宁!”姜晟提气想拦,奈何五腑之内空空如也。
正此时,林刀挥舞着大刀,气势汹汹地直朝姜晟劈了过来。
锃亮的刀刃折射出冰冷的寒光,刺得姜晟眼睛一痛,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眼见着那寒芒越逼越紧,姜边心头猛跳一下……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进一步的思考,她一个猛扑飞身而上,“砰”地一声撞开了姜晟,而那来势汹汹地刀刃,也“嗤啦”一声狠狠刺入了她的胸口。
姜边面色遽然一白,秀气的眉头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看着眼前这个奋不顾身、替自己挡下剑势的婢女,面容陌生平凡得让人看一眼就会忘掉,可是……姜晟心湖涟漪渐起,看向姜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解。
看他神思恍惚的模样,姜边这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想着其他的事?难不成,他就这么不在意自个儿那好不容易,才捡来的命吗?!
姜边反手一把用力地扣住姜晟的胳膊,侧目凶狠至极地瞪着他,用力地嘶吼道:“走,快走――”
尽管她用尽了全力,却依旧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胳膊处的剧痛让姜晟陡然回过神来:这婢女虽然貌丑无盐,可这眼中的光芒,坚定又果敢,除了姜边,这世上,再无第二人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林刀眼角一耷,眉目间戾气骤生。
他正要再劈一刀结果了姜边时,洛轻尘身形一晃,伸手轻而易举地截下了林刀的攻势。
狭长的凤目轻轻一扫,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你要杀的人,不是我的婢女。”
洛轻尘声线轻柔,衬着他温润如玉的俊脸,本是让人如沐春风的事儿,却没来由地让人心生寒意。
林刀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洛轻尘曲指弹开林刀的刀锋,大掌顺势一拉,一把就将姜边,强硬地拽入了他的怀中。
姜晟剑眉一皱,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夺人,却被姜边狠狠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姜晟脚步顿在原处,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用力到手背上青筋暴起。
两相对峙,其间自有雷霆霹雳之势。
而一直坐在旁侧,不紧不慢吃着菜肴的应琰,此时也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银箸。
取过一旁的锦帕,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嘴巴,一边幽幽说到:“在场诸位,谁若能杀了姜晟,赏一千金,食邑千户。”
“本公主在此,谁敢动他!”
南宁“蹭”地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来,脊背笔直如枪,衬着她坚毅不屈的眉目,不禁让人恍觉――这么个女子,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只怕也远远不能及!
南宁凤目阴冷地瞪着应琰,那个世人眼中纨绔放荡、只知眠花宿柳的浪公子,此时此刻,姿态从容高贵,那副成竹在胸、运筹帷幄的模样,又哪里还有往日里的半分不正经?
原来,一切一切的花名烂账,不过就是为了掩藏他深藏的狼子野心!
“呵!”南宁忍不住冷笑出声。
她遽然抬手,动作干净利落地,一把扯下了头上戴着的繁琐凤冠,连带着发髻里的钗环首饰,一应取下,然后甩手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珠玉四溅。
这等气势和魄力,便是姜边,也忍不住心生钦佩之意。
南宁抬手抹了一把脸颊,顺势把鬓旁散落的碎发,给撩到了耳后。
她的双手上沾满了南国老皇帝的鲜血,这一抹,糊得她半张脸都是艳红到刺目的血迹……衬着她阴冷诡谲的眉目,不禁让人恍觉:这莫不是从地狱里来的夺命阎罗?
“公主好大的气派。”应琰似嘲似讽地淡淡酸了一句,鹰隼似的锐目中寒芒乍现,“可惜,有些没眼力劲儿。”
应琰目光微寒地环扫了一圈殿内,见那些有幸活着的大臣们吓得双股战战,不禁适时地施压道,“诸臣若愿拥护公主,我自然也不勉强,定是会全了你们的一片忠君爱国之心。”
这看似温和宽容的一句话,却吓得其余众臣纷纷双膝一软,顾不得地上的血流污浊,连连磕头大呼:“新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宁美目一瞪,脚底发力,身形如同大雁一般跃地而起,径直朝着应琰一掌劈去。
她的指间,捏着一支锋利的簪子。
正此时,其余想邀功的人,也一个个地朝着姜晟围了过去。
姜晟身中软筋散,四肢酸软无力、内力空荡。就算是赤手空拳的对上,也不是那些个兵鲁子的对手,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手中还握有兵器呢?
围攻之下,很快,姜晟全身上下便挂了无数的彩。
鲜血如同没关紧的水龙头一般,从那些不大不小的伤口中,不断涌出……积少成多下,很快便将姜晟的一件新衣所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