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
随着一声皮肤被划、微微撑开的声音,一串血珠从刀尖上飞快地甩落。
姜晟猛地往后踉跄一步,抬手轻轻地按上了自个儿的脸颊。
痛,好痛……
刚才那一刀,躲闪不及下,竟然直接划在了他的脸上。
鲜血好似糊住了眼睛,让他有些睁不开来。
被洛轻尘牢牢扣在怀中的姜边,看着这一切,急得眼睛里全是泪水。
不顾胸口处的剧痛,姜边使劲儿地挣扎着,试图逃脱洛轻尘的钳制……饶是洛轻尘身体单薄,可到底也是男儿,那力气,自然也不是内力被封的姜边可以比得上的。
加之她现今儿又受了伤,鲜血的大量流失,早就已经让她面色惨白、体力殆尽。
是以,这番的拼死挣扎,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姜边喉中滚出低低的呜咽声,听来悲怆至极。
此时此刻,她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她也算是明白了,洛轻尘之所以愿意带她同来,为的不过就是,亲手摧毁她的坚强和骄傲!
洛轻尘就是想让她亲眼看着,看着他如何毁掉一个人,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上……他以为,如此作为,便能让自己以后乖乖地受他摆布吗?
呵,做梦!
姜边编贝般的牙齿狠狠咬在唇瓣上,用力到嘴唇都泛出微微的苍白之色。
姜晟,是她如今在世的最后一个亲人了,所以,就算是舍了她这条命,她姜边,也一定不会让他有任何的事情!
脑中飞快地转过了几个念头,一番权衡之下,姜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既然洛轻尘想要折损她的骄傲,那么,她就自己把骄傲踩碎给他看!
一念及此,姜边双膝倏地一软,“扑通”一声就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然后以额触地,实打实地朝着洛轻尘磕了几个响头。
那又沉又闷的声响,仿佛一记又一记的重锤般,径直地敲在了姜晟的脑中,震得他一时头脑当机、双目晕眩。
往日里那般风华绝代,骨子里骄傲至极的人,此时此刻,为了自个儿这么个一心想杀了她的人,她竟然愿意屈膝向敌人求饶!
这心里若说不震撼,只怕姜晟连自己都不相信。
因着药物的缘故,浑身虽然疲软无力,可姜晟的心,却超越从前的坚定――今时今日,即便身临绝境,可为了那些曾为他付出过的人,他,也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想到此处,周身好似又充满了力量。
……
跪在地上的姜边,一边磕头,一边伸手去抓洛轻尘的衣摆,口中不住地地发出求饶的咿呀声。
用力的磕头已经让她额头又红又肿,隐隐间似乎还有血迹渗出。
而胸口处本就没有做什么处理的刀伤,因着她这一番折腾,伤口更加裂开了几分,鲜血如注地直往外喷涌,浸得她一身黑衣,看起来似乎更黑更厚重了几分。
此番惨景,饶是冷血如洛轻尘这般的人物,也不禁看得眉头微皱,薄唇紧绷出了一抹冷硬的弧度:姜边呐姜边,为了这个姜晟,你竟然肯做到这个地步吗?
姜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眼泪汪汪,仿佛被雨水洗涤过一般,越发地清亮逼人。
而她就这么满含恳切地看着洛轻尘时,他的心头,甚至闪过一丝愧疚和怀疑:如此这般地对待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是不是太过于残忍无情了些?
就在洛轻尘心头微软时,那个面色惨白的女子,突然身子一晃,竟然径直直往后面仰倒下去。
“姜边?”
洛轻尘面色微微一变!
她是他的筹码,最为有力的筹码……在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之时,他不能够让姜边有任何的事!
洛轻尘连忙俯身下来,伸手正要把姜边从地上打横抱起时――
说时迟那时快,姜边遽然出手,寒芒一掠,一柄匕首就稳稳地抵在了洛轻尘的脖颈上。
冰冷的金属质感,让洛轻尘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顿……然后,他低低沉沉地笑出了声。
“好,真是极好。”
洛轻尘慢条斯理地将手拢回袖中,面上的笑意,看起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起来。”姜边强撑着极度透支的身体,用匕首胁迫着洛轻尘缓缓站了起来。
正此时,南宁也成功地制住了应琰……锃亮而又锋利的簪尖,牢牢地抵在他的脖颈之上,威胁性地划开了一层皮。
南宁同姜边对视一眼,互相明白了各自的意思。然后,南宁立即高喝出声:“全部都给我住手――”
一语既出,所有人的动作都跟按了暂停键一般,全都停了下来。
南宁左手一把扣上应琰的肩膀,用力一捏一推,强迫他跟着自个儿来到了姜晟的身旁。
侧目看着浑身是伤的姜晟,南宁通红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心疼。
她南宁这一辈子,就爱过他这么一个人。
两个人当中,若有谁要死,那就让她死吧。
“放他走,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小贼!”南宁声音洪亮,说话时簪尖又闭紧几分,慢慢地刺入了应琰的皮肉之中。
鲜血顺着簪尖滑下,“嘀嗒嘀嗒”地直往下淌。
随着南宁的话语,姜边架在洛轻尘脖颈上的匕首也逼紧了几分,颇有几分威胁的味道。
洛轻尘意味深长地乜了姜边苍白如纸的小脸一眼,嘴角的弧度却诡异地越来越大:“想不到,刚才那么副惨兮兮的模样,竟然是装的。”
洛轻尘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令人脊背发凉的寒意,“我,可真是被你骗得……”
“废话少说!若是不答应南宁公主的要求,我让你和应琰,一个都活不成。”姜边杏目微寒,声音压到最低,威胁道,“左右我不过贱命一条,死了便死了,可是‘陛下’不一样,对么?”
姜边说话时特意咬重了“陛下”二字,话中的深意,已经不言而喻。
“极好。”洛轻尘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直看得姜边,头皮发麻。
而应琰,感受着脖颈的簪尖越刺越深,他自知再无法坚持,只得松口道,“林刀,退下,让他走。”
南宁是个疯女人,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所以,他很清楚,若是自己再迟疑下去,她决计会一点一点地用那簪子,直接刺穿他的脖子!
正因为应琰深知南宁的脾气,所以,他压根不敢拿自己的命来赌。
南宁这厢稍作警告,他便有些沉不住气地先做出了退步。
姜晟大掌一把捉住南宁冰冷的左手,紧紧握住,拧眉道,“要走就一起走,哪里有把你一个人留下的道理?”
南宁闻言,侧目恶狠狠地瞪了姜晟一眼,凶巴巴地吼道,“让你走就走,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磨磨唧唧地跟个娘们一样?”
姜晟苍白的面色,微微涨红了几分,隐有羞愧之色,嗫嚅着说道,“我……我……”
“我什么我!我让你,赶紧地滚!”南宁英气的眉毛一皱,一双锐目如同破冰般,寒意凛然,“事到如今,你还嫌你自己,害我不够吗?”
南宁神容冷峻地别开目光,不愿再多看姜晟一眼。
“南宁,一起,跟我一起走,好不好?”姜晟近乎哀求地说到。
不然,他姜晟欠下南宁的,终其这一生,也无法还清。
南宁似乎明白姜晟心中所想,扯着嘴角苍凉一笑,话中甚至带出了几分邪气,“姜晟,你给老子好好记住,这一辈子,你都欠我的,一辈子!”
南宁重重咬了咬牙,眼眶顷刻间变得通红,话说到后面时,语气中甚至带出了丝丝的颤音,“你欠我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所以,姜晟,请你下辈子,一定要好好对我,行吗?
素来倔强的南宁,就算是在南王被杀时,也未曾掉下眼泪的她,此刻却在微微侧目时,眼角不自觉地滚下了一滴清泪。
南王一生子嗣单薄,老来得了南宁,自然对她是寄于重望,所以打小便将南宁当成个男儿家来培养,教她骑马射箭、兵书兵法,甚至于帝王之术……大有将王座传于南宁之意。
若不是遇见了姜晟,南宁这一生,定是富贵无极、幸福安乐的,可偏偏天意弄人,让她遇见了亡国后的姜晟。
“南、宁?”姜晟声音有丝微不可察的哽咽。
南宁性感的唇瓣张了张,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姜边的面色――惨败得跟个鬼一样,而那架在洛轻尘脖子上的匕首,也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心里明了姜边再也支撑不了多久……饶是南宁还有满肚子的话想通姜晟说,此时也只能硬生生地咽回喉咙管里,只是语气恶劣地吼了句,“赶紧地滚吧――”
说着,她伸出手来,将姜晟重重地一把推了出去。
与此同时,南宁将一个东西,悄悄地塞进了姜晟的衣领里。
“姜晟,你特么不要让老娘瞧不起你!”
南宁双目通红地瞪着姜晟,声嘶力竭地大喝出声。
明明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儿,她却倔犟地不肯让它落下……只因,她想让姜晟记住的,是她笑的模样。
所以,她勉力地扯开嘴角,对着姜晟露出了一个虽然苦涩,却美丽至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