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宫里避过了几天的严密盘查,衬着众人稍有松懈之际,洛战枫抓紧时机地带着姜晟逃出了皇宫。
加之姜晟对于南国皇宫的熟悉,他们这一路出来,倒也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障碍。
城外的一座民宿内。
姜晟同洛战枫着一身棉布麻衣,样貌做了简单的伪装,相对坐在桌子两旁。
两人无言地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洛战枫是个沉得住气的,时间长了,可姜晟却明显有些坐不住了,当先开口说到,“你为什么要救我?”
洛战枫微微狭目,深邃的眼底不见丝毫波澜,“顺手。”
“……”姜晟嘴角微微抽了抽,面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尴尬:这个回答,未免也太敷衍了吧?
姜晟微微垂下眼眸,也准备高冷地不说话,却听得洛战枫哑声问道,“你可见到姜边了?”
话一出口,洛战枫敏锐地察觉到姜晟的神色,有一丝的异常,了然道,“你见到她了?”
虽是问询的话,却是以陈述的口气说出来的。
姜晟叹出一口气,点了点头,神色变得有些困惑起来,“她同一个年轻男子在一起,而且,看她那状况,似是不好。”
“似是不好”模棱两可的四个字,当即让洛战枫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处。
他好看的剑眉,渐渐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怎样的一个男子?”洛战枫本想问‘她怎么不好了’可因着内心的骄傲,他这话一开口就变了。
“一个瘦瘦弱弱,面色苍白的男子。”姜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实在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外貌特征,太过于明显。
只要一见,他便能给人一种那么羸弱苍白的印象。
洛战枫本就紧拧的眉头,不由得更加皱紧了几分,语气凝重了起来,“洛轻尘。”
姜晟面色骤然一变,眼中闪过几分怨憎之意,“你是说,那个看来病弱的男人,是沧国皇帝洛轻尘?”
洛战枫淡淡地乜了姜晟一眼,从鼻腔中轻轻哼出一声,“嗯”。
姜晟拳头紧攥,用力到手背上青筋暴起,然后重重一拳砸在了桌上,震得杯碗茶盏“叮当”乱跳。
他咬着牙,恶狠狠地低咒道,“看来,这谋逆的事,也定当同他脱不了关系!”
想着喜宴上惨死的那许多人,姜晟这心里,气得简直要发疯!
那个人,怎么就如此的心狠手辣?!他如果要自个儿这条命,那就光明正大地来拿,又何必用那等卑劣的手段,牵扯进那许多无辜的人?
想起离去时南宁的眼神,姜晟的心里,就一阵阵地绞着痛。
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个儿的胸口,却好似摸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姜晟心中一惊,眼含疑惑地伸手探向了自个儿的衣襟里,然后,还真摸到了一个东西!
姜晟拿出来一看,却当即惊得手指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这是?
洛战枫看着那底座四方的玉石,上面雕刻着精美的盘龙图案,底面还印着‘受命于天’。
姜晟瞳孔骤然缩紧了几分: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藏在他胸口里的?
姜晟微微狭目,略一思索,突然想起之前在离开时,南宁重重地推了他一把……难不成,这印章,就是那个时候被南宁塞入他怀中的?
“这是南国的传国玉玺。”洛战枫目光深邃地,盯着姜晟手中的小玩意儿,神情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难怪之前应琰派重兵捉拿姜晟,想来正是猜到了这玉玺有可能会在他的身上。
毕竟没了玉玺,想来他这南王当得也是坐立难安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洛战枫素来冷凝如冰的面上,缓缓地裂开了一丝缝隙,露出了一个令人胆寒的冷笑,看得姜晟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这……这人,肯定又是在琢磨着什么坏主意了。
脑中刚一转过这个念头,便听得洛战枫不怀好意地说到,“你想不想夺回南国,替南王父女报仇?”
姜晟这心里自然是极想的,但碍于他和洛战枫之间的敌对关系,他也不敢表现太过,满脸戒备地盯着洛战枫,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洛战枫嘴角微微一勾,扯出抹邪气至极的冷笑,“若是你愿意,本王愿助你从应琰手中夺回南国!”
“我……”姜晟眼底神色汹涌变幻了好几次,放在桌上的手紧攥成拳,用力到手背青筋“突突”直跳,声音喑哑地说到,“凭什么相信你?”
“我凭什么相信一个灭我家国之人的话?”姜晟倏地抬眼,目光犀利得如同出鞘宝剑一般,直勾勾地盯着洛战枫,声音中带上了隐忍的怒火,“洛战枫,你别忘了,你,也是我姜晟的敌人!”
洛战枫神色微怔,随即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呵,是啊。”随即他笑容一敛,脸部线条绷紧了几分,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肃杀之气――这是在战场上饱饮鲜血,才能凝成的一股煞气。
姜晟自认自个儿没有这等威慑之力,因为,在千变万化的战场上,总有一个人是始终不变地维护着他的。
而那个人,已经被他赶走了。
一念及此,姜晟的心里突然不可抑制地弥漫上一股悲哀,心里也空落落得好似缺了什么似的。
“本王再说最后一次,姜国的事,本王从不后悔,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若你不愿合作,那便终日里像个阴沟里的蟑螂一般躲着吧。”
洛战枫说着“噌”地便要起身,却被姜晟低吼着给按压了回去。
洛战枫倏地抬目,目光凶狠得仿佛刀片一般,凌迟着姜晟,好似在说:你特么在找死?
“你这个人,践踏了他人的家国,就是这么一副态度吗?”姜晟目光通红地看着洛战枫,龇牙咧嘴地一脸凶恶样儿,“若不是你,我现在还是姜国的皇子,也不会流落南国,更不会害死了南……南宁父女。”
说到此处,姜晟重重垂下头去,眼角隐约有什么晶莹滚烫的东西滑落而出,滴在桌面上,留下一团水渍印。
“在害得一个人国破家亡后,你是怎么还能做到如此心安的?!”
最后一句,姜晟几乎是嘶吼出声,单薄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
洛战枫剑眉紧拧,锐利的目光如同钩子般直直地盯着姜晟,面上并没有多大的神色变化。
对于这‘哭泣’的懦弱之举,洛战枫素来是嗤之以鼻,毕竟,他奉行的是,男儿流血不流泪。
而眼前这个人,虽然历尽磨难,可却还是脆弱得不堪一击……想来,曾经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吧。
洛战枫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罢,骤然经此大变,他心里一定憋了许多的坏情绪,这么哭一哭,让他发泄下,也好。
于是,洛战枫就那么僵着身子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姜晟在那里又是锤桌子,又是抹泪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洛战枫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砰”一声一掌劈下,面前的桌子径直化为碎片。
姜晟被洛战枫这猝不及防的一个动作,吓得登时僵在了原地。
“够了没?”洛战枫不耐烦地拧了拧眉头,语气不善,“身逢乱世,难道你就没有做好不是灭了别人就是被别人灭的打算吗?废物!”
最后两个字,洛战枫说得满是轻蔑,当即激得姜晟一下子就炸毛了。
“你说谁是废物,你再说一遍?”姜晟适才各种情绪压在心头,难受至极,方才稍稍发泄了一通,现下已是舒坦了不少,自然也不会再忍着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冷阎罗!
看着姜晟脸上泪痕未干,还在这里张牙舞爪的样子,洛战枫不禁挑了挑眉,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深色,无情地说到,“自然是某个鼻涕虫咯。”
“……”姜晟鼓着额角,恶狠狠地瞪着洛战枫,眼底满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洛战枫不以为意地冷嗤一声,“与其叫嚣,倒不如想想怎么收拾应琰那伙人。”
说着,洛战枫眼底飞快闪婚一抹幽光。
他若是没猜错,掳走那丫头的人定是洛轻尘无疑了,想来,洛轻尘是想借那丫头来掣肘他。
真是卑鄙!
男人间的斗争,他洛轻尘又何必把女人牵扯其中!
“你说怎么做。”刚才发泄了一通,姜晟此时也冷静了不少,暂时地放下了同洛战枫之间的芥蒂,犹豫了一番还是开口问道,“传言说你同沧帝兄友弟恭,如今,你真的愿意……”
“兄友弟恭?”洛战枫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冷嗤出声,“若真是那般,你觉得他又为何要挟持姜边那丫头呢?”
姜晟也不是那等愚笨之人,话都已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自然也是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再说,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又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手足之情呢?
姜晟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之色,若是能够重新选择,他倒宁愿投身于普通人家,不享受皇家的泼天富贵,自然也不用担这重于泰山的责任。
“这些日子,应琰一定会设法捉你,好夺回玉玺,切记,你千万不可冲动,其他的,本王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