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步步为营
苏年锦时2019-05-09 10:103,230

  女子奏到忘情之处,箫声时而高亢炽热,仿佛波涛滚滚;时而低沉缭绕,有如云烟卷舒。她的表情也随之波动,片刻哀伤,片刻微笑,片刻柳眉紧蹙,片刻梨涡浅浅。

  这一曲箫,竟迷醉了在场的近百人,无论是妃嫔秀女还是宫女太监,心中都涌起一股强烈的赞叹之情:

  太美了!委实是太美了!箫声美,人亦美。

  所谓人箫合一,不过如此。

  所有人惊叹之余,纷纷猜测,如此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女子静静吹毕最后一个音节后,全场陷入了一片寂静。除了细微的呼吸声,几乎听不见任何声响。窗外的虫鸣鸟叫,在此刻听来异常清晰。

  “好。好。甚好。”高座上的皇后率先出声,一连三个好字,不难看出此时这位皇后娘娘也是心潮难平,她细细打量着苏琦,出声道,“虞舜调清管,王褒赋雅音。此箫,恐怕要让在场不少人,三月不识肉滋味啊。”

  “谢过皇后娘娘赞誉。”苏琦答得不卑不亢。因为吹箫时过于忘情,面上笼上一层薄红,愈发衬得人面桃花。

  “如此钟天地之灵秀,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皇后和善地道,眸光不动声色地波动了几下。

  “小女名唤苏琦。琦,即是瑰意琦行的琦,又有美玉之意。”

  好一块美玉,皇后含笑问道,“方才那是什么曲子?”

  “是经小女改编后的《凤凰台》。”苏琦从善如流。

  皇后点点头,抚弄着自个儿的烧蓝鎏金护甲,笑道,“好生准备明日的厨艺大比,苏琦姑娘。”

  “是。”苏琦从容应下,随即在众人或艳羡或嫉妒的眸光中抽身下台。

  她傲然抬首,芙蓉春面上,浮起一丝艳冠群芳的笑容。

  我说过,我会在才艺大比上大放异彩。现在,这已经实现。

  我也说过,我会让你付出鲜血的代价。这一天,还会远吗?

  苏琦朱唇轻启,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地唤:“齐安彦,我等着你。”

  第二日的厨艺大比正式拉开帷幕。地点设在宫中的御膳房。

  清晨的御膳房,炊烟袅袅却难掩金碧辉煌,虽是宫中侍弄饮食之地,却也远比一般官员的府邸更加华丽,雕梁画栋,全无烟熏火燎之态。尚膳大臣给每位秀女分配了一处炉灶,殿内陈设着三十六张桃木长桌,此等手笔,堪称豪华。

  苏琦身着一条藏蓝缠枝芍药对襟糯裙,长发高挽,露出秀丽的额头与嫩藕般的手臂,显然是为了厨艺大比而穿了一袭耐脏而清凉的衣衫,洗手做羹汤的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平易近人,不再如那九天的玄女般飘飘欲仙。

  她腰间系了一条水色薄纱,纤腰盈盈一握,不施粉黛,偏生眉眼生得清丽异常,好似出水芙蓉般出淤泥而不染,亭亭玉立。

  “二十号……”尚膳太监拖着长腔尖声道。在见到苏琦的面容后,又想起她昨日艳惊四座的一曲洞箫,老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不知小主要做什么菜?再看这些九人共用的寻常蔬菜鲜肉,可还需要哪些特殊的材料器具?奴才立刻差人给您送过来。”

  能够在宫中混得如鱼得水的无不是人精般的人物,太监知道这位姑娘昨儿一鸣惊人,只要不出差池,定然会被皇帝临幸。再看这位姑娘的姿貌品性无不上佳,日后定然荣光无限。太监自然愿意卖个面子。

  每九人共用一张大的圆木桌,桌上蔬菜瓜果,鸡鸭鱼肉,油盐酱醋乃至寻常的葱姜蒜一应俱全,想必便是御膳房里日常的配备。

  苏琦扫一眼圆木桌,沉吟片刻,道:“若说特殊,便是需要鲍鱼和鱼翅各一两。至于菜名……容我先卖个关子,待会儿上菜时自会知晓。”

  “好嘞。”尚膳太监利索应下,笑容谄媚得见牙不见眼,“那奴才便静候小主再度拔得头筹。”

  苏琦笑纳了这公公的一番恭维,深吐一口气,静候比赛的开始。

  这场厨艺大比分为上下两场,每场又分为两组,每九人为一组。由皇后、淑妃、昭仪等五位评委分别从色香味方面进行评价,每组综合分最高者优胜。

  苏琦是二十号,乃是下场。

  上场经过一个时辰紧锣密鼓的烹饪,分别是两道名为“西湖银鱼羹”与“青龙戏水”的珍馐美味脱颖而出,做出这两道菜的主人无不展露欢颜。

  一刻钟的休息后,下场开始。

  苏琦步至标有二十的桌前,果不其然看见了鱼翅鲍鱼这两味名贵食材。她微微一笑,先是打起两瓢清水洗净双手,沥干后一双手掌已是晶莹如玉,粉嫩无比。

  她用大铁锅烧了一锅热水,马不停蹄地趁锅中的水沸腾之前,将鲍鱼与香菇分别置于盐水中腌泡片刻。

  随后,苏琦从公用的材料桌里托起一个圆滚滚的冬瓜,放置到砧板上。那双纤细的手在握住菜刀后的一瞬,骤然变得强韧有力起来,她稳稳持刀,干脆利落地削去了冬瓜的顶盖。手中动作不停,菜刀顺势钻入瓜中,将瓜瓤尽数掏出,只留下寸余长的瓜壁。

  尚膳太监立在一旁,一来唯恐其中哪个千金大小姐炸了厨房,二来也是想要观察一下这些未来的嫔妃们的厨艺。见苏琦如此娴熟的技巧,他目露赞叹之色,自言自语道:“这……莫不是想要做冬瓜盅?”

  冬瓜盅,顾名思义,就是用冬瓜来做器皿盛放美食,冬瓜味道甘淡,性凉,用来做盛放器皿自有清凉解渴的奇效,且冬瓜皮质晶莹,十足美观。但冬瓜盅的制作有两个极大的问题——其一是去皮后难以保证冬瓜仍是圆形,二来在冬瓜的瓜壁上进行雕刻,极其考验刀工。

  尚膳太监别的不行,但在煮饭做菜上独具慧眼。不错,苏琦正是想要做个冬瓜盅。厨艺大比上能者无数,难保有人厨艺更胜一筹,为了稳操胜券,她不得不兵行险招,冬瓜盅虽制作稍显繁琐,但效果绝对惊艳。

  苏琦的神情稍稍变得凝重了些,将冬瓜置于青花瓷盘的正中央,手中紧握的是雕刻时用的尖锐刀刃。

  她专注地盯着眼前圆润的冬瓜,深吸一口气,下一秒已是双手快如闪电般地在冬瓜上拂过。薄薄的刀片,其异常迅猛的速度带起一阵清风,只见一阵银光闪烁,一缕细细的冬瓜皮软软垂落在盘中,其柔软纤细程度毫不亚于她鬓间的墨色发丝,仔细看来,竟是比发丝还要细上分毫。

  素手一扬一落间,如丝的冬瓜皮与冬瓜彻底分离。

  苏琦手上动作不停,每一下挥舞手臂,必会有一根细细的冬瓜皮脱离,而左手也会在下一秒轻轻转动瓷盘,右手则紧接着舞动刀刃。左右手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

  经过了千百次这样的锤炼,一层一层褪去墨绿外衣的冬瓜,露出晶莹剔透的瓜身,在烛光下显得愈发如琉璃般通透。在去皮的过程中,苏琦的细致严谨可算是收获了应有的回报,这整个冬瓜看起来弧度圆润,依旧如刚见到它时一般浑圆。

  苏琦满意地轻轻拿起冬瓜,感受着掌下冬瓜瓜瓤的柔嫩欲滴,仿佛她稍稍施力就能够掐出水来。

  而那些被她割落的瓜皮,如同花瓣般层层叠叠地在盘中铺开,墨绿的色泽,衬着冬瓜碧玉般的瓜肉,只让人觉得十足可爱。

  苏琦始终平静如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但片刻后就被更加淡漠的神情所取代。下一步,才是制作冬瓜盅真正的精髓——雕刻。

  此时的冬瓜盅,不过是空有其形,徒有其表,不过是一个半透明的碧色球体罢了。但在它的表面雕刻上精美的花纹后,美观性定然大增。

  苏琦轻攥住手中的尖刀,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精致画面,刀尖触及冬瓜那微微偏软的瓜肉时,她稍稍停住了更深入的举动。

  冬瓜肉质地偏软,用来雕刻比起其他食材难度更大,一旦失手,整个冬瓜盅的设想就会毁于一旦,更会浪费不少时间。但,这却是从平庸众人中脱颖而出的好方法。

  “要相信苏琦能够创造奇迹!”她眨眨眼,暗自鼓励着自己。

  接着便是她手腕一震,将直径两尺的盘子托了起来,右手柔若无骨般地任意扭曲着,那锋锐无双的刀刃,在冬瓜外部游走翻飞,雕琢出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弧度。远远望去,她手中银光闪烁的刀已与她这个人合为一体,刀随人动,顺心如意,每一刀的落下都是她心之所向。

  苏琦出刀既稳又准,且下手极快,冬瓜外部掉下的薄薄碎屑随风舞动,青绿色的粉末飘离盘外,竟能保证那二尺见方的盘中纤毫不染。

  肉眼所及,不过是她右手拿刀,左手转盘,舞动出一幅极具节奏的刀之狂舞的场景,已经再也分辨不出刀影、手影、瓜影的存在。只能看见那层青绿的粉末不断随风而逝。这一刻,苏琦的心神仿佛也融进了雕刻艺术之中,她忘却了这场厨艺大比,将比赛抛之脑后,而是潜心凝神地专注于雕琢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

继续阅读:第五章 崭露头角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废后不倾城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