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不给,就不给。”
他身子一晃,突然揪住了我的衣领,双目凶光毕露:“你就不怕俺杀了你?”
我迎着他的目光,丝毫不怵:“顶多把这条命还给你,违背职业道德,却是万万不可。”
他抬起手来,一掌向我天灵拍落。
我闭上了眼睛。
只觉衣领一松。掌力并未落下。
我睁开眼。
他坐回了原位,身上杀气已褪,仍是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我松了口气,也坐了下来:“你不杀我?”
他笑了笑,说:“我就是姜连山,这下,你可以把快件给我了吧?”
这下,倒轮到我不信了:“我怎么信你?”
姜连山一愣,瞠目结舌,手摆了好一会儿,愣是想不出半句说辞来。
尴尬之际,手机震响。
头儿说:“别跟他闹了,滞件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听到头儿这么说了,我也是放心了。
不拖沓,把快件拿出,交给了姜连山。
他看了掣驰珠光戒一眼,接过快件,说:“挺不错的储物戒指。”
我心底一惊,打了个哈哈:“还是先看快件吧。”
他拆开快件。
里边儿是一把……镰刀。
还是可以伸缩的镰刀。
我一脸黑线。
他却满脸欣喜。
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他捧起镰刀,左擦擦,右拭拭,就跟看自个儿的媳妇似的。
我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他方知失态,拿起镰刀,走进内屋。
再出来时,手里已捧了一个长方形的木盒。
打开木盒,里边儿放着那把斩去了五十对臂膀的镰刀。
他把旧镰刀拿出,将新镰刀郑重其事地放了进去。
我有些不明白,便说:“新镰刀放着做什么,不怕生锈吗?”
他说:“镰刀是我们姜氏的象征,只有完好无损地供奉着,才能表达我们对祖先那至高的敬意。”
我说:“那旧镰刀呢?”
他舞了舞旧镰刀,说:“拿去割草。”
我说:“既然镰刀是你们氏族的象征,拿去割草,不会亵渎了你们的祖先么?”
他摇了摇头,说:“不会,这镰刀沾过血了,已经没资格再受我们的供奉了。”
我心里还是很奇怪,但也不好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只好岔开了话题,说:“姜大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桃源村的事儿?”
姜连山把木盒放回了里屋,说:“看在你送我镰刀的份上,跟你说说倒也无妨。”
“我们村里的人,都姓姜,是炎帝神农氏的嫡系后裔。涿鹿之战后,中原四方逐渐趋于安定,我们便在此定居。久而久之,扎根于此,再不愿离去。如今世事变迁,大部分氏族都已经同外边的世界接轨,且混得风生水起。”
“但我们这一支,却始终隐居于此。若非机缘巧合,想必你,跟那些人,绝到不了此处。”
我点了点头。
这桃源村的背景,还挺惊人。
我在姜连山家中休养了几日。
身体已经恢复如初。
快递送达的奖励也已收到,是一张配方。
起死回生丸的配方。
可是我对药理一窍不通,只能拿着配方干着急。
甚至我还将药方写出,请教过姜连山。
但他却是哈哈大笑,说这药方是假的。
“如果按这种比例配药,出来的药不是砒霜就是鹤顶红,吃下去的人,绝无幸免之理。”
这是他的原话。
我表面附和,但我心里其实是不相信的。
在姜连山跟头儿之间,我自然是更相信头儿的。
既然已经痊愈,我也不想多加叨扰。
还得去寻老卫跟沈曲。
我帮他叠好被子,收拾好了桌椅什么的。
走进厨屋,还没开口,一股浓郁的药味便扑入鼻中。
他半蹲着身子,手里摇着小蒲扇,控制着火候。
咳咳。他制药的东西,并不是传说中的丹炉。
而是……灶炉,还是古代的那种灶炉。
一个大瓷壶,放在灶炉上。
底下点着柴火,蒲扇摇着风。
他的脸本就黝黑黝黑的,此刻再被烟这么一熏,那简直跟刚挖完煤没什么区别。
我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他就说:“萧老弟,快给我拿三株衍血草来。在里屋放镰刀的那个盒子旁边。”
我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转身跑进里屋,在盒子边仔细翻了一遍,并没有所谓的衍血草。
我说:“没有衍血草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话音甫落,一阵风刮过。
他竟丢下炉灶,自个儿蹿了过来。
我心里大惊,生怕他的药给炼糊了。
踏起步法,赶将过去,摇起蒲扇,控制着火候。
叮呤咣啷一阵乱响。
“哎呀呀,衍血草竟然没了。完了,完了,缺了这味药,今儿算是白炼这么久了。”
他跑了过来,漆黑的脸上满是遗憾,说:“萧老弟,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就这一个忙。”
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既然开口相求,我肯定不能拒绝。便说:“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有什么忙尽管说。只要不违背良心道义,我尽力就是。”
他捶了捶手,咧嘴一笑,两排白牙跟那大黑脸对比得更是鲜明。说:“这事儿挺简单的,就麻烦替我跑跑腿了。”说着,他在炉灶旁翻了翻,拿出一个木制小瓶,交到了我手上。
又说:“这瓶子里是我前些日子炼好的药,里边儿有三颗。你拿到村里去,给我换三株衍血草来。我,我去瀑洞那边摘些其他材料来。这个药,我要再炼一次。”
接过木制小瓶,我心里倒是大松。
原来只是帮他跑个腿而已。
二话不说,应了下来。
桃源村是个避世的地方,用的还是很久之前那套以物换物的规矩。
村里摆着不少地摊。
我寻了许久,才看见一个摆着各类药草的摊位。
我不认识衍血草,只好蹲下身子,问:“老板,你们这儿有衍血草换么?”
小贩点了点头,拿起一株碧油油的草,说:“这就是衍血草,你要拿什么换?看你的装扮,不是村里的人吧?我们这儿不收钱,只能以物换物。”
我却奇了,说:“你们不是从来没出去过么?怎么还晓得钱不钱的?”
小贩却说:“我们的确没出去过,可不代表没人进来过呀。前几天就有个女娃子来过,扎着双马尾,生得很可爱,一看就是外边儿来的人。她向我买了几株止血的药草,不晓得我们这儿的规矩,给了我一沓红红的纸。我瞧她似乎很急,也没说啥,就当把药草送了她。”
“后来我捧着那沓红红的纸,去问了村里几个见识广博的老人,才晓得这东西原来叫钱。”
双马尾,很可爱。
难道是沈曲么?
我忙说:“那女孩现在在哪?”
小贩摇了摇头:“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好吧,线索断掉了。
我叹了口气,拿出了姜连山交给我的木制小瓶:“这里边儿有三颗药丸,能不能跟你换三株衍血草?”
小贩接过小瓶:“那我得验验货。”
我说:“请随意。”
他揭开瓶塞。
浓郁的药香从瓶中蹿出。
他把鼻子贴近瓶口,仔细地嗅了嗅。
然后摇了摇头,把瓶塞盖了回去,说:“药是好药。可这种药我家里已经有很多了,不给换了。”
我悻悻然收回药瓶,说:“那要怎样才能换到三株衍血草?”
他说:“这样吧。你若真想换三株衍血草,就帮我去后山采三片木桃叶来。不过后山有一群特别喜欢吃木桃的野猴儿,你可得小心点,别被它们给伤着了。”
木桃,又名狭叶木瓜、毛叶木瓜。
按理说,木桃只在九月到十月间结果。
可如今已过冬至,这后山上的木桃却是一派盛荣。
先前盛熟的樱桃,现下满山的木桃。
两种完全不同的果实,竟在同一时间盛熟。
这桃源村到底有什么玄机?
野猴成群,站在木桃树上,抓耳挠腮。
我才往前踏出一步,它们便向我龇起牙来。
我没理会,双足轻点,摘下一片木桃叶。
它们恼怒嘶吼,叽叽咕咕地叫了一阵。
但这段时间,足以让我摘下三片木桃叶了。
回身便欲离去。
只觉劲风扑面。
头一偏,躲了过去。
原来是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是站在树上的野猴掷过来的。
我不想跟它们多做计较,踏起步法,想纵跃离去。
可是它们,显然不太懂事。
石块如疾雨,成片成片地朝我投掷过来。
我暗啐一口,腾起怒火:“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畜生。”
把三片木桃叶放回戒指里,拿出墨泓,再不留情。
左手挥剑,剑气击碎掷来的石块。
右手激出掌风,向树上的野猴儿打去。
野猴儿明显挡不住我凛冽的掌风,于各树间不停跳跃。
有几个速度稍慢的,便被掌风烧作了焦灰。
石块越来越疏,野猴们已被吓到。
它们叽里咕噜又叫了一阵,便不再同我纠缠,向后山更深处跑去。
既然退了,那就算了。我也犯不着将它们赶尽杀绝。
收起墨泓剑。
忽地传来一阵惊叫。
“你们要做什么?快滚,快滚开!”
虽然不太清楚,但这奶声奶气的声音却是极有特色。
我记得,这是沈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