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地面上结着一层霜,乍一看上去,就像是满地生着白毛一般。
如果这东西是温暖的,那么仿佛满地铺满了白毛毯子一般,如果是毛茸茸的小宠物,兴许会想在在上面打个滚,但是苏茉莉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兴趣,她脸上挂着不屑的表情,恨不得直接拆了这个东西换成新的,原来的主人是个什么人,她2不太清楚,但是现在看来,兴许脑子有点毛病。
不仅仅是脑子有点毛病,连他身边的人脑子也有一点毛病,这东西里面包含着多少修为境界,甚至是死生之术,甚至连天地造化止境也在里面,但是却被做成了这一场冰天雪地里面的奇异景观。
然而这一场景观没有人欣赏,能够欣赏的人都在坟墓里面,或者早就进去了,或者在进坟墓的路上。
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差别,在棺材里面躺着的是师云焕,死生不明的是小妖王,一脚在坟墓里面的是顾遗风。
然后,苏茉莉遇见了桐欣。桐欣长得很好,就像是传说之中能够引来凤凰的梧桐树,可惜,桐欣已经属于轩辕锦。
这世间的一切都很狗血,比如穷小子和富家女,比如树妖和从树底下走过的少女,比如他想要的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的无奈。桐欣在化形之后的第三百年,因为缺少灵石,倒在了异乡的黄土地上。说异乡也不尽然,他本来没有故乡,所以处处都是异乡。
苏茉莉眨了眨眼睛,随后就是老套的剧情。
桐欣昏迷过程中被一个红衣女子发现。红衣女子不仅仅救下了他,还传授他炼丹术。从而发现,他身上有一种神奇的天赋。所有炼制好了的丹药在她手上,只要他想,都能够瞬间叫药丹里面的药气瞬间被他析出来。
可是这种方法有个弊端,药丹里面的药气多半来自于草木灵气,若是遇见灵气不多的,在他手里就多打了许多折扣。
戴胜点点头,原来那个红衣女子名叫轩辕锦。可是……先前沙无边喊胡艳艳喊轩辕姑娘,不知道胡艳艳和轩辕锦认不认得。
在轩辕锦的授意下,桐欣开了一家药堂,规模不大,但是来往的人却很多。他的钱包一时间宽裕了起来。后来就是药王大赛,一切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他是个好大夫,虽然不知道轩辕锦栽培他只让他当个炼药师是为了什么。直到他到了药王大赛的那一天。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只要遇到了贵人。
而此时此刻,那个贵人正在把桐欣往火坑里面推。
桐欣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孩的时候是什么神情,他不大记得了,只记得她的脸上棱角很重,下巴很尖,眼睛却很大,眼睛是漂亮的刚蓝色,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纯净。
她对着天空笑了,看得戴胜心里面一颤。
她的嘴唇很薄,笑起来的时候显得下巴更加的尖,看上去更加的伶仃细弱。她的唇却分外的红,衬得她的肌肤更加透明。
天上此时却忽然下起雨来,打在莲叶上沙沙作响。
她衣衫单薄,此时脸上却笑的放肆,清脆的笑声从莲池这一端回荡到了那一端。
桐欣看直了眼,却不敢上前说一句话。
花重山却笑了,问他:“我可以住在药师协会吗?不然我就要去住蓝家了,我在王都没有熟悉的地方。我去王都住蓝家的话,不是要看见我姐姐吗?我和她……我和她没话说,我也不爱看她一副假惺惺的表情,好像我多可怜似的。她的就是她的,我的就是我的,有什么可怜的?可怜我身体不好吗?她怎么不可怜哥哥?而且她每次见我都是那一点车轱辘话来回转,什么家族给我,什么继承权给我。她要是再大方一点,说不定连梵兆那小子她都能够给我……我又不想要,我只想要一辈子住在这山里。”
这一份小小的惶恐如此的不合时宜,但是却好像是一根细细的羽毛在桐欣的心上挠了一下。
连桐欣自己也不清楚,他究竟喜欢不喜欢花重山,但是他莫名其妙的心痒痒。
后来花重山被送进了那一个沾满雪花的屋子里。
一瞬间花重山的脚边环绕着如同丝带一般的白色雾气,雾气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一点如同雪水初融一般的清淡香气,但是花重山爱不起来,他如今被这玩意搞得欲仙欲死……简直想要原地螺旋升天,立地飞仙来一场穿越时空的爱恋。
地上渐渐开出浅色的小花来,小花的花瓣一共七片,片片上面都生着如同雪珠子一般的小亮点,从外面看起来十分的精致。可惜离隔花朵最近的人偏偏却是最最没有心思欣赏的。
花重山嘴里面哼唧了一声,他感觉这屋子里面似乎是生出了什么变化,但是他说不出来。屋子里面的气温变低了,或者说是更低了。从滴水成冰平地结霜之外还生出了更可怕的东西,比方说这一堆……
火光照亮了冰花妖精的内部,那是如同真正植物一般的根茎管道,无论是导管筛管,还是韧皮部木质部……戴胜缓缓退后了半步,向生物们伟大的构造致敬。然后就是一声闷响,那一株冰花瞬间爆炸了。
高温把冰花内部的冰块瞬间汽化,数量庞大的水蒸气带着高温想要从这个封闭冰壳子上面唯一的小孔上面钻出去,可是花重山打入的烈焰直径小的就像是砂砾,哪里能够容纳如此体积巨大的水蒸气?
苏茉莉心里面惊诧,一般是因为崩裂的赤魂石所显示出来的的火焰的温度,另一半是惊诧于戴胜的丹鼎。妖界已知的丹鼎,最好的材料是药玉,药玉里面本身就带着药气,这股药气因为日久精纯,也没有人能够分出来这究竟是来自于哪一种特定的药物。因此药玉药鼎能够使炼制的药材的性能更上一层楼。
苏茉莉忽然意识到,这个小女孩不是常人,她身上带着的血脉,是初代药师协会会长的血脉。
苏茉莉的瞳孔一瞬间收紧了,那个人的孩子,小妖王的孩子,小妖王为什么会有孩子。
小妖王的孩子是谁的?是顾遗风的?还是某个野男人?
苏茉莉忽然觉得人生可笑,一切都如大梦一场,她做了一场痴心妄想的梦,顾遗风做了一场唾手可得却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桐欣做的是同床异梦后留下来那一场梦。那么,花重山会梦见什么。
花重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成了一朵温婉的水莲花,坐在一个年轻人前,眼里全是钦慕。
梦里面那个年轻人叫戴胜。
一个小小的白色单薄人影走了出来。
那个女孩和戴胜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她不一样的地方不是脸上的五官,而是身上的气质。她整个人,就如同刚刚从水里面生出来的一朵白莲花。莲花坚韧之中带着柔弱,清雅之余带点温柔。还有若隐若现的香气……
那个女孩见戴胜这幅轻松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硬生生把戴胜吓了个激灵。这是……闹鬼了是怎么的?
花重山也不知道戴胜为什么会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鬼一般,但是这感觉很好玩,鲜活得不像是皇宫里面的东西。
夜渐渐深了,万籁俱寂。一双眼睛却忽然睁开。花重山睁着漆黑的大眼睛环顾四周,屋里面没有点灯,只有头顶上还亮着的星星照耀着底下的那两个人。
花重山漆黑的眼睛扫了戴胜一眼,却看见一个蜷缩在角落里面安安静静的人影。
她的睡相算不上多好,只能够算是不太四仰八叉,也没有打呼噜,但是绝对跟王室里面苛刻的这也不许那也不准挨不上边。
花重山慢慢的靠近了戴胜,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那张脸,她眼里没有半分的关于男女大妨的知识,他贴近了戴胜的那张脸,她的呼吸几乎都要扑到戴胜的脸上去,但是她还是无知无觉一般的近距离的盯着戴胜的脸看。
花重山盯着戴胜的脸看了一小会,道:“果然一点也不像!算了,我该想得到的,梵兆那个家伙的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草木皆兵的玩意!这小子若是像孔雀那就怪了,孔雀别的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光那张脸是挡不住的!不过嘛,我倒是好奇,为什么这么多人对这小子感兴趣!苏茉莉、轩辕锦,她们背后的人,以及我那个傻哥哥……呵呵呵,也许事情的真相是我最先找到呢!”
花重山转身推了门走出去,她手里面握着那个写着青木十三的牌子,那扇门对于她来说空若无物,根本挡不住她。
花重山信步到了庭院里面,那是一片很大的空地,空地里面没有常见的花树,也不见任何的装饰,似乎只是孤零零的一片空地,再无其他。
然后梦醒了,一切都是空的。
这个人身上一股鸟儿的味道,她回忆那股鸟儿的气息,这一段时光虽然是在梦中,但是却成了漫长岁月里面的一点光明。
多可笑啊,一个人生命里面的一点光明居然要寄托在一个完完全全没有实际上碰过面的人身上。
后来,桐欣娶了花重山,这感觉很奇怪,两个同床异梦的人,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各自想着其他的人。
梵兆那张脸很好看,他好看的地方多半来自于梵音。但是却不是全部像是梵音,他努力了很多年想要成为梵音那样的人,却还是放弃了。但是梵兆的嘴角还是和梵音很像的,都一样,虽然嘴唇很薄,但是抿出来那一道弧度很好看,他们梵家啊男人都几乎生了这样的一双薄唇,遇到事情的时候就紧紧的抿着,仿佛这样就能够把所有的苦涩都嚼碎咽下。
梵兆盯着花重山那张娇美的脸,问道:”你是真的想要嫁他?“
花重山的笑里面带着一丝嘲讽:“不是我想要嫁他,而是天下苍生百姓想要我嫁他。”
所谓药王,无上荣光。
梦里面那一个人算得上什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桐欣爱的那个人算什么,哥哥的情人。
花重山有一瞬间,忽然想要做梦里面那个自己,无忧无虑,能够在一个人面前自由的娇嗔调笑。
花重山不记得自己和苏茉莉的信任是什么时候崩毁的,兴许是从梦里面苏茉莉喊她杀了戴胜开始的。
花重山看着苏茉莉那张皱巴巴又可怜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若是说出来条件,我说不定还可能听一听!”
苏茉莉那张皱巴巴的脸颤抖了一下,上面新换上去的皮肤已经老化,在风里面摇摇欲坠。夕阳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在层层精致的妆粉上倒映出金黄色的光……于是她看起来像个鬼。
苏茉莉哆嗦着张开那双涂着不合时宜颜色的唇,清晰的说道:“杀了戴胜!杀了他!”
“咯咯咯咯咯咯!你在说什么笑话!”花莲简直觉得这个女人疯了,她在说什么笑话?
苏茉莉还是一字一顿的说道:“杀了戴胜!他害我什么都没有了!”
花莲盯着苏茉莉的眼睛,那双眼睛真是难看至极,死气沉沉,没有半点光辉。
花莲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苏茉莉那张毁坏的过分的脸,心里面忍不住的的冷笑,这张脸不是滥用了那个什么神器才呈现出这种惨状的吗?明明是自己造的孽,却偏生要怨别人!
不过想来也是,苏茉莉这个女人是个万事不会怪自己的,如今什么都丢了,也不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反而事事都怪在戴胜的头上。
梦外面的花重山只觉得分外的恶心,梦里面的自己为什么能够下得去口和她对话?
但是花重山却留了一个心眼,若是苏茉莉什么时候忽然变了,那么就是她滥用神器的时候。
梦外面的花重山牵着桐欣的手走过青石廊板,二人心里面想的都是另外的人,他们的眼底藏着一丝艳羡。
青石廊板没有响,他们的一生注定喑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