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那些女人,就没有半个发现他消失了的?”
戴胜摇摇头:“很多女人都发现了,只是一时心里面接受不了,无法承认而已。要么就是干干脆脆的被他甩开了,想要发现也发现不了。”
可惜宁青的能力没有青清那般强悍,若是宁青也能够跟青清一样,眼前这个家伙还算得了什么。
要是真的拿引文去跟龙雀孔雀两个人想必,引文简直就是尘埃脚底皮。要是拿鹏宇来……这是鹏宇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虽然鹏宇还没有长成,但是人家好歹也还是个正常的修士。
虽然鹏宇爱的那个姑娘会死在她十六岁那年,虽然鹏宇倾尽一生也没有办法让她回来。
但是天地万物有数,世事轮转无常。戴胜干煸不了生死,即使是神明,也没有办法能够叫死去的人们回来。
正如玉极翔与之龙雀,师千秋与之师云焕,那个已经被历史湮殁了名字的女孩与之鹏宇。
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戴胜看不见,他在水底下,没办法看见天空之中轮转堆积的乌云。
那些乌云里面酝酿着一场灾祸,一场能够叫这个世界天崩地裂的雷劫。
宁青恨不得一头扎下去吧戴胜两个人捞上来,她不想死,不想作为界灵死去。
界灵说好听是万物生灵汇聚环华而成,说不好听也只是一个有着少部分灵智的生命体而已。
宁青还没有成长成青清的模样,月影界受创过重,连带着宁青也会灰飞烟灭。
宁青现在只能够在空中幻化出来人形,四面搜寻着有没有人能够帮她一把。
如今整个位面需要面临的,是脸第一魔神都遭不住的霆海雷劫,就算是整个位面所有人都张开结界顶了上去,也依然没有任何作用。
整个位面,连带着所有人依然会灰飞烟灭。
戴胜微微地笑,道:“安德烈,很多时候,你处理事情并没有阿七那么老练。”
“所以你才总会喊错我们两个的名字。”
“大地在震动……发生了什么?”
夜鸦满脸惊慌,难道是有人在进攻这里?
但是不可能呀,那些想要追杀她的人早就死了,剩下的也不过是几滩枯骨而已。
“地震了,赶紧出去,虽然现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这间墓室一旦被破坏掉,发生的事情只会比先前那些莫桑石落下来的时候还要恐怖。快跑快跑。”
夜鸦一把拎起了地上的引文,完事还不忘拎着引文的脑袋使劲往地上磕。
“连着这人也要带走吗?虽然我很想他死,但是现在说这个有点煞风景。”
“要的,带着他一起,虽然算不上有什么作用,但是至少比丢在这里更好的多。”
虽然就好像身边多了一个拖油瓶,但是总比生出来一个害人精要好得多。
“好吧……”
三人刚刚出了水面,戴胜一抬头,就看见了满天彤云,还有一个几乎要急死了的人。
戴胜冲上去一把掐住了宁青:“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为什么这个位面会变成这个样子?它不是你的化身吗?”
宁青瞪着一双大眼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变成这个样子要怪也不怪我。都是因为你们来太晚了。”
身为界灵,宁青并不算称职。
她本来就只能够算作是青清的一部分,连青清十分之一的威能都没有,更不要说那样壮士断腕的魄力了。
戴胜终于明白了,他到月影界来,原来还是去救世的。
只是现在的任务……
“你要不要这么着急,等我杀了他会死吗?非要用天罚去劈。现在好了,人家森域霆海之主送给你的大礼,接得下来吗?”
宁青几乎要哭出来:“我只是想要一道天罚劈死他而已啊,我怎么知道能够招来这么大的……不是我的错,真的不是我的错。谁知道平时理都不理我的天罚霆海今天这么猛啊。”
戴胜在心里面暗暗的骂了一句,但是还是直接往天上撒了一捧水。
那东西不是别的,而是白源残缺的魂魄。
若是墨鸢有半点灵智,那么整个位面还有救。
要么没了……那么就只能看命了。
果然,从天而降一声怒骂:“你想死吗?”
戴胜心道,他赌对了。
一只手把他活生生的拖进了白驹隙里面。
“再见啦各位。”
阴沉沉的天,阴沉沉的黑水,阴沉沉的一滴泪。
戴胜眯了一下眼睛,差点骂出生来。
这究竟是在给白源凑魂魄还是在给他自己凑魂魄。
戴胜看见了一个熟人,那个熟人,名叫白源。
魔界大军压城,这界的魔君好眼色,晓得从虚空中直接画一条虚空通道使不得,不然得像上一届一般,直直的被人从空中打下来,那该有多丢人……
这一场战斗,没了魔神,没了天魔子,领兵的,似乎是个魔女,生的妖娆美艳,眉梢眼角都带着勾引的神色。
但是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弱,甚至硬生生的砸碎了大半个阴界的防御。
魔界大军横跨了墨海,墨海那一边的防御本就空虚,千万年来也没有半个人在那边待过超过三年……
等到魔界大军冲破了鬼界做界门的那一颗梧桐树,一轻才知道大事不妙。
可是如此这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时,却没有半个其他界地能够帮他半分。
妖界的人不认为白源是妖精,跟白源交好的墨鸢早早就沉在了溟渊底下。
人界修士从来都被白源不喜,白源讨厌那些花花架子,也不喜欢虚头巴脑的礼节。
可是现在,倒是应了一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大多数的鬼是不会带兵的,有功的将军不必再鬼界受苦,功劳大些的兵卒也都大多早早托生,还有许多战死他乡的,没有通关路引,便一千年一百年的羁留在那,孤孤单单一抔黄沙,也不知道底下多少人的枯骨。
白源四下看了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来,那帕子看似简单,上面绣的花样也不过一朵走了型的梨花,看起来就像是初学针线的人,绣出来的花跟烂眼边似的……
白源丢出了那一块帕子,底下的人们看不见,百川之灵的脸上落了一滴血红色的泪。
他把一支细小无比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眼角。
从此,白源的眼角生了一颗红痣,看上去仿佛是谁家的女子弹了一滴胭脂泪在上面。
但是熟悉人就会知道,那其实是一道疤。
底下是个小将仰头大笑,道:“我还当你们鬼界有什么能人的,听说你们鬼界主能有神格,将来要上天界的,鬼界主呢?出来呀!城头上站个痨病鬼是瞧不起兄弟几个吗?”
那个披甲的小将往地上啐了一口,又继续骂道:“亏我们大王还带了三万多人来,对付你们,连三十个都不要!”连城主都是痨病鬼的城,有什么希望?
白源是不会笑得,他自然也不会哭。那块帕子从城楼上飞了下去。帕子上面绣的跟烂眼边似的梨花也跟着帕子在风里面打圈转,看起来就像是梨花被春雨打湿了,从树上落下来。
他嘴里面是细若蚊蚋一般的嗡嗡。
“再见了……今生百川边上,世世代代年年岁岁都生着雪白的荼蘼花。你说你来伴我,下一世,我来寻你。”
那小将还在兀自和左右调笑,说来说去就是鬼界如何弱鸡,这块地估计也没有什么作用,打下来只不过是为了进攻富庶的人界……
却忽然给那一块帕子盖在了脸上。带着他所陌生的幽幽香气。
那小将把帕子随地一丢,张嘴又要奚落。却忽然听见一阵歌声,朦朦胧胧听不真切,似乎是来自一个女子,听来听去也只有一句:“雨打梨花深闭门……”
小将摸了摸脸上,似乎有一点湿哒哒的,却听见背后有人喊:“下雨啦!”
天上下的雨,是赤红色的。打在地面上,满地都是赤红,像是柔软纤细的狐狸毛发……
忽然火起,把三万多魔兵团团围住,火从下方升起,黏着在他们钢铁的铠甲上。
铠甲上燃着的火焰并不熄灭,似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魔兵里面生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来,有火系的,想把那火焰吸纳,却发现这火焰跟寻常火焰不同,一星半点也不为他所用。
有水系的,想用水扑灭,却发现这火焰遇见了水烧的更加旺盛……
一时兵败,鬼界名声大噪。尤其是白源本人,更是被各界邀请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不管是三叔他连襟二大爷的老母大寿还是四侄女外孙的小妾生孩子,都得请他,仿佛少他一张拜帖,明日就会有魔族打上门似的。
白源生性凉薄,自然不会去理会这些,但是久而久之,就生出来许多传言。
有说他桀骜不驯的,又说他木鱼脑袋的,有……
在那天,白源就死了一般,从此没有再露过面。
后来,百川里面多了一个崔十二郎。崔十二郎跟白源不一样,白源喜欢清静,崔十二郎就喜欢闹腾。
白源从不去谁的宴会上面露面,崔十二郎逢着吉日就设宴。
但是不知道为何,崔十二郎做出来的菜都是一股百川河水的味道。
崔十二郎坐在远处的案桌上,手里葡萄酒微微摇晃,荡漾出翠绿色的光,印在他脸上,看不出他究竟是如何的心情。
崔十二郎在回忆,他来藏影城究竟有多久,谁也不知道。
他当了很多年的家仆,又在主人身死后,辗转几家,依旧是家仆。最后到了崔家,用尽百般手段以后,终于上位。
曾经记忆里面也是有这样一个酒宴……
后来,白源渐渐的记起来了一点点事情,于是百川河边开始生出另一种名叫金瑛子的花。
世上本来没有所谓的毒草恶苗,所谓的善恶都是人类赋予的。
阴界……至少是百川河流域里面是没有春景的,阴界的树木永生永世的光秃秃,阴界没有日光,叫一棵树长叶子太过劳心劳力,还需要法力浇灌……
而花呢,就比树好养得多,比方说野草一般的彼岸花,比方说长出人形的地根子,比方说金瑛子……
《十方藤草录·艳遗篇》有记载:金瑛子越冬而生,多发于阴暗邪祟之地,常生于鬼道无人之地,喜食腐。花开微白,近似玫瑰香,月明时可照路……时有苍佳人,采食金瑛子,取其磨粉,做茶羹以惑行道者,假意卖茶赠水,常以三五老妪,结队而行……行人不识此物,为其所迷,目生金光,日渐消瘦,眼中昏花……盖瞳人卒矣。”
安德烈的声音飘飘渺渺,听在戴胜耳朵里,激起来一身鸡皮疙瘩。
安德烈道:“金瑛子毒性大的不是花朵,而是种子和叶子,春分时节苍佳人会采收金瑛子的最后一轮老叶,借用春日的雨露将它蒸晒制成茶水,这样的茶水凡人喝了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精神恍恍惚惚,可若是妖魔等喝了,浑身必然肿胀发青,三月之内妖丹魔元外露。毒性相对凡人来说更强的是金瑛子的种子,这种子须得九月初三,对月采收,然后在寒风里阴干,最后磨成粉末……”
“白源种这个干嘛?”
“没有人知道,但是现在,你要去找金缨子开出来的花。”
戴胜简直想要骂娘,阴界那么大,怎么去找,绕河水找?
“已知一个戴胜每日能够飞一百里地,多少天才能够飞完整个百川流域?答案是无穷无尽,这玩意是人能够找到的吗。”
安德烈道:“其实你不必用这么愚蠢的办法,毕竟你可以去找苍佳人,他们最喜欢捕捉你们这样的外乡人。”
“让我自己羊入虎口还可以,我会被晒干内丹吗?”
“你不会,因为有我在。”
“哎呀我的哥,有你这句话我就够了,还要什么自行车。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拿人眼珠子?”
安德烈的声音冰冷无比:“等你见到他们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现在开始,我不会压制你身上的妖气,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是他们的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