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蛋,这世界上还有比亲自做诱饵更加倒霉的事情吗?当然有,那就是送上门去做诱饵。”
戴胜嘴巴里面哼哼唧唧,苍佳人听上去很吓人的样子,也不知道究竟凶不凶。但是对于戴胜这个做诱饵的人来说,似乎……还挺好玩的。
阴界毕竟还是阴界,这里没有阳光,更不要说那些阳光底下才能够长出来的植物了。
戴胜走在百川河边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草扎得他脚疼。
“白源种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破玩意,怎么一个比一个要难缠?”
安德烈不紧不慢的解释道:“那些勾住你的脚,像是针孔一样的,名叫鬼针草,是冥界很常见的刑具。犯了错的人需要滚钉板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草。”
鬼针草跟真真正正的钉子不一样,这东西更加可怕,一旦深入骨髓,就算是神仙也无法拔除。
更加可怕的是,这东西是软的,即使宿主真的有本事把这东西拔出,那也需要先破开一层皮壳,再剜出骨肉,这才能够根治。
“传说曾经六花鬼母就受过这样的伤,也不知道后续如何,反正冥界诸人再见六花鬼母的时候,不见六花,只看得见一道道的伤疤。说出来也是可怜,六花鬼母是为了救自己一对迷途的鬼子,却落得这个下场。”
安德烈的语句里面透着凉薄,好像完完全全事不关己一般。
的确,戴胜想了一下,确确实实算是事不关己。只是还是觉得所谓的六花鬼母可怜而已。
安德烈道:“世界上每天都有可怜的人,你可怜六花鬼母,那些被六花鬼母吞噬了的人们也很可怜他们自己,这叫什么,百因必有果……”
“你知道我想要接什么梗,所以……”
安德烈没理他,反而继续说道:“寻常的不敢种植的不敢触碰的东西,全都在这个地方,于是这边反而更加富饶跟多彩一些。”
忽然,走着走着,一座高楼平地起,倒是挡了戴胜寻人的光。
那地方看上去是个干净地,但是里面却透着一股血腥味。
“这什么地方?”
“人牙子的地方。”
戴胜走进门去,果然,一个脸皱牙黄透着满脸精细的女人上前来拦住了他。
“这位客官,您是想要什么样的人呀。咱们这有规矩的,给一百两的,咱们给送一百两的人。给二百两的,咱们给送二百两的人……”
戴胜四下打量了一眼,谁能够分得清谁是几百两的。
满地都是看上去脏乎乎乌七八糟的小姑娘。
偶尔有几个看上去干净顺溜一点的,就是上千两。
戴胜微微的笑了,说道:“如果我想要你呢?”
房娘子老脸一红:“您可真会说笑,来,咱们这的姑娘都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没有不乖的。翠喜,上前给爷表演一个。”
那个名叫翠喜的女孩哆哆嗦嗦战战兢兢,根本站不住身子,但是还是扭着腰在跳舞。
“跳的什么,别扭死了。”
房娘子一巴掌就把翠喜打倒在了地上。
“你个小娼妇,老娘我养你这么多年,跳个舞都不会。你他娘的糊弄老娘我呢?起来,跪下,阿莲,给她上刑。”
名叫阿莲的女孩提了一个小桶来,桶子里面全是黄色的菜花蛇。
“把这个小娼妇给我吊起来。”
“三百两,我买她。”
房娘子脸上一喜,随即又苦着一张脸。
“那可不行,至少要三千两。”
“太贪心的话什么也得不到。”
戴胜的脸顿时黑了,朝着房娘子就是一刀。
二人缠斗起来,房娘子步步紧逼,但是根本挨不到戴胜的衣角。
房娘子撒出了一捧粉末,那一堆粉末径直的从戴胜体内穿过。
戴胜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刀上森森的寒气直逼房娘子的脖颈。
戴胜道:“没用的,你刚刚也看见了,除了残像,你什么也打不中!”
那些雪白的粉末究竟是什么东西,戴胜不知道,也不太有兴趣,那些东西穿过了他高速移动后留下的残影,飞到地上激起一大片黄黄白白的尘土。
房娘子咬了咬牙,道:“你想要什么?”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太贪心的人什么也得不到。”
房娘子估计生前也是个又老又丑的牙婆,一声皮肤果然和燕娘说的一样皱巴巴,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说香不算香,反而有一点臭……
戴胜觉得这味道莫名其妙的熟悉,他闻过,他绝对闻过!
这味道有一点花香的气息,但是更多的是河水的腥臭味,和焚烧香烟的怪味!
他手下一使劲,漆黑的血从房娘子脖子里面渗漏出来,好似一个坏掉的墨水管子。
戴胜道:“给你三声时间抉择,数到三,要么,你叫人把她放下来,要么,我把你喉咙割断!我想想啊,你是什么鬼来着……青面獠牙……尖酸刻薄……是小气鬼还是虎伥鬼来着……算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区别,我这一刀下去,你还是会死的!”
房娘子哆哆嗦嗦,听着戴胜喊道:“一!”
戴胜的刀锋往下沉了一分,寒冷的刀气迸射在她皮肤上,简直叫人打哆嗦。
可是她不能哆嗦,一哆嗦,就要撞到刀刃上去。
“二!”
房娘子尖叫一声:“把她放下来!”
“这不就乖了吗?先前给你三百两银子你不肯,如今半分钱也没有了,可遂了你的心?”戴胜的语气轻飘飘,手下却没有放开那把刀,反而更加的使劲。
房娘子哆哆嗦嗦,心道这人难道是要杀人灭口?
小丫头哆哆嗦嗦,伸手拎着那桶,不知道是先放开房娘子,还是先把蛇拎走。
边上有个精乖的,道:“把妈妈放下来,妈妈还不知道该怎么整治咱们呢……反正横竖都是一顿打,不如咱们先这般……跑了这一程,后面就是死了也干净!”
几个小丫头商量来商量去,没个别的办法,只好应下。
房娘子喊道:“你们几个干什么?想造反啊?赶紧放我下来,不然把你们都卖进脏窑子里面去!”
“走吧!”
“走吧!”
“动手!”
小丫头喊了一声动手,房娘子还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见一个小丫头把那桶盐水举起来往她身上一泼。
“要死了你小棺材!”房娘子给盐水泼了一个激灵,盐水渗进麻绳勒进去的印子里,又疼又痒。
那桶子小花蛇闻见盐水味,冲着房娘子就过去了,冰冷湿滑的蛇在她身上乱窜……
小丫头道:“咱们现在怎么办?卖身契都在她手里?”
“我知道卖身契再哪里,卖身契在她床底下……”
“把卖身契烧了我们就自由了!”
“快跑快跑!”
房娘子吊在绳子上嗷嗷直叫,声音凄切。但是没有人敢过来动她,谁知道房娘子下来了会怎么样?
黑黢黢的房门都给打开,里面什么人都有……搁最深的屋里门上结了一层黑乎乎的血痂,血块漆黑,糊住了门。
血液透满了门框,小丫头怎么抠也抠不开。
有个小丫头一心急,灯火一倾斜,把手里卖身契尽数点着了。
“快跑快跑!走啦走啦!”
小丫头把着火的卖身契往地上一丢,喊道:“走啦!”
卖身契化作了一道烟,几个小丫头身上升起一阵像是黑烟的东西,远远看过去,像是一条锁链,一个个的拴着那些小丫头。
“哦哦哦!走啦!再也不用看见这老妖婆啦!”
房娘子这边欢喜的像是过年,满室的小丫头乱窜,不见半个大的。
有些小丫头身上的黑烟升起来,她身形瞬间涨大,变作了妇人。
那妇人扒拉过一个小丫头来,小丫头懵懵懂懂,趴在她怀里就开始哭:“娘!这回爹不卖丫丫了!”
“不卖了!不卖了!咱们回家!”
戴胜拦住了那个妇人,道:“你是苍佳人吧,带我去金缨子花田。”
“好……我带你去。”
不一会,戴胜面前出现了一片葳蕤广袤的金瑛子花田,里面散发着腐朽的香气,这片地没人看守,因为这地方离内城实在是太远,荒凉到没有人肯靠近。
戴胜踢开了一直踩在脚下的骷髅头,翻身上了破旧的房顶。
这一爿房子的破旧程度和石窟笼有的一拼,屋顶上面碗大的洞,屋顶上的杂草结的有半人高,从上面看,里面是尘土蛛网,一片黑漆漆。
但是这地方却邪门得很,虽然早已经破败,但是从街道的宽度和房子的外观来看,这地方曾经是车马喧腾的繁华地。
脚下的房子是少见的八进院子,他站的大概是谁家小姐的绣楼,红瓦白墙,绣楼的梁子上面还看得见描金的凤凰花,一朵一朵开的热烈。
可是这地方却莫名其妙的荒了,一家两家败了家,人去楼空房子没人要很正常,可是这一眼望去,大概有半个白石镇的大小……这就吊诡了。
那个妇人唯唯诺诺说了几个字,就消失在了戴胜面前。
安德烈道:“直接用手采摘花朵,除非是拿她煮汤喝下去,才会死掉。”
戴胜微微心悸,这世上真有如此恶毒的植物?可是……“苍佳人拿这东西干什么?”
安德烈道:“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害人的,都是为了利益。苍佳人喜欢在浑身上下戴满首饰,人眼里面生出的一种东西……不!是活人眼中瞳人死后,留下来的东西叫做云翳珠,若是天生盲眼的那一种,叫做盲珠。无论是云翳珠也好,还是盲珠也好,成色和品相都是极好的。云翳珠光芒柔和,盲珠漆黑不进光……放在人间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番话只听得他作呕,活人的眼珠子抠出来,做成首饰?想想就反胃,可是苍佳人却还真的下得去手。
安德烈道:“不是下不下得去手的问题,惧怕毛虫的妇人多吧,可是她们却可以徒手捉起长得和毛虫差不多的蚕虫,都是为了利益,没有什么大胆小胆的。这事情……也不是没有人管过,先前在苍佳人聚集的地方,执政的是潢川陆家……陆家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苍佳人每家每户每个月都需要给陆家上交一对云翳珠……。”
可是眼前那一对母女看上去还是无比的凄苦可怜。
“喂!”
戴胜给这一声吓得几乎掉下屋顶去,回头却看见一个小女孩,你妈的青清!
这女孩很面熟,不是熟人的那种面熟,而是走大街上忽然看见一个陌生人,但是这个陌生人的五官,非常明显的熟悉。你叫不出来她的名字,但是这个却十分的熟悉。
不对,这个青清跟那个清青简直就是两个人……
清青微微抬起了下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说四处逛逛有人信吗?谁家散步散去荒郊野岭的?
清青的腿很长,坐在屋顶上看上去整个人小小的一只,像是个小萝莉,但是那一身的气场并不像个萝莉,而且那家萝莉站起来一米七多的!
“你想要复活白源,我帮你。但是也有条件。”
戴胜道:“什么条件?”
“去崔家赴宴。”
戴胜一路上迷迷瞪瞪,进了崔家门,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这才醒过神来。
崔家还真的是一大桌子美味佳肴,不是一般宴席席面那种夹一筷子就不动了的看菜,反而有些家常。什么新鲜摘下来切成透明薄片的小黄瓜,切小块的云林鹅,煮干丝最后逼干净水,转成一个小小的尖锥,上面还撒了笋干嫩葱……
戴胜一抬头,却忽然觉得自己吃不下了。
虽然路边摊上卖的基本上都是坟土骨灰的假菜,桂清家里也多半的假菜,偶尔有一两回,豆腐是真的。但是崔家豪奢,怎么可能会用假菜替代,这些都是真东西!
虽然看着朴素,但是没有个千把两银子,怎么也拿不下来。粗粗算起来,居然比凡间还要贵十几倍……
崔十二郎信心满满的走到了戴胜边上,贴着戴胜的耳朵在说话。
“这位小兄弟,吃的可满意?”
“挺好挺好不错不错,崔家还真是阔绰。但是我无功不受禄,你们崔家怎么就会有白吃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