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胜微微地笑,道:“你的确不知道,这就是你第四个马脚。你是天都的人?还是黄金城池的人?”
白源眼中露出来惊愕的神情,他一瞬间愣了,下意识的问道:“黄金城池是什么地方?玄同还在瞒我,连这东西都不告诉我。”
戴胜黑着脸朝白源头顶上劈下一刀,骂道:“蠢货,连黄金城池都不知道还有脸假扮白源。”
黄金城池根本就不是玄同的所有物,这东西先前是师云焕手里面的东西,后来落入了他的手中至始至终,都跟白源甚至玄同没有任何关系。
戴胜转念一想,究竟还有谁知道黄金城池的秘密,除了青清还能够有谁。只是这人实在是狡诈无比,嘴巴里面半句真话也没有。
白源呵呵的笑,道:“就你这样的人也想要诳我,果然妖精就是愚蠢,还是想想你要怎么安安全全的活下去吧。”
戴胜冷笑一声:“不如想着你自己好了,你个鸠占鹊巢冒名顶替的家伙,也想着代替百川之主的位置,你就不怕真正的百川之主出来揭穿你吗?”
谁知道这句话刚一说完,白源就一阵狂笑,脸上秀丽的五官顿时扭曲在一起,根本看不得了。
“哈哈哈哈哈,真正的百川之主。你也真是好笑,连这话也说得出来,我能够代替他一天,就能够永生永世的代替下去。只有你这个蠢货才会想着他醒过来。真正的百川之主,早就不会醒过来了。”
戴胜顿时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脚底凉,若是这人说的是真的,那么真正的百川之主如今究竟在何处,又受着何等的折磨。
夜雪提着手里面的刀,朝着棺材板狠狠的劈了下去。
月光一般的石头顿时裂做了两半,均匀的落在了地面上。
轰隆一声巨响,白源瞪大了眼睛,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他几乎尖叫了起来:“你疯了吗?你知道这东西是拿什么做的,这可是烂柯树凝结而成的树心,活死人肉白骨的东西,你居然敢破坏。”
夜雪阴沉着一张脸,喉咙里面发出来嘶嘶的声音。
那一声嘶嘶声戴胜听懂了,那是夜雪的不屑。
然而白源却没有,他还在扒拉着棺材板上上下下的看着,一边看一边恨不得把地上的残渣捡起来,塞进自己的嘴巴里面去。
“你是想要他死去吗?”白源瞪着一双大眼睛,他的手扒拉着地上的板子,想要把这东西捡起来塞进自己的储物袋里面去。
但是夜雪又是一刀,把地面上的烂柯树结晶给砍得粉碎。
夜雪终于张开了嘴巴,说道:“绝不让你染指他……我们夜叉一族,宁死不能够被人控制在手掌心里面,我不能够,他也不能够。”
白源狠狠一巴掌朝着夜雪的脸上扇了过去,夜雪的头一偏,倒在了地上,看上去凄惨无比。
白源冷笑道:“就凭你?就凭你也想要保住他?你也太可笑了吧。这个人跟你非亲非故,你居然想要拿着玄同复生的机会去保住一个陌生人。你把玄同当成什么人了?你还爱他吗?你还想要活过来吗?”
夜雪的眼睛里面生出来一层水汽,然而那不是眼泪,夜叉的世界里面没有眼泪这种东西。
“玄同说过,有些事情就像是泥菩萨过江,明明已经自身难保了,但是还是能够渡一个人就是一个人。玄同已经不会回来了,他剩下的东西里面,也就只有我了。”
夜雪狠狠一刀朝着白源的身上斩了过去,空气里面满是烂柯树的粉末,那些粉末更像是树脂一般的东西,遇火即燃,顿时把白源身上烧了个精透。
白源惨叫一声,身上生出来一层透明的水雾,那一层水雾在空气里面飘飘悠悠,停在了戴胜的手边。
戴胜骂道:“无耻之徒,连这等邪术也敢染指。”
烈火里面的白源的身形一瞬间异化,成了另外的人。
那张脸渐渐变得平庸,先前如同雾中花水中月一般的五官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夜雪瞪大了眼睛,道:“是你……怎么能是你。”
戴胜暗叫一声不好,这人还真的是上古神族,只是当时……
这个假的白源说,活下来的有三个,墨鸢、白源,还有一个不可明说,他当时还以为是飞琼的转世也给算进去了,没想到他说的人是他自己。
戴胜在心里面暗暗的骂着,好险就叫这孙子给躲过去了,现在看来,这人还哦算有几分手腕。
夜雪张了张嘴,口型里面露出来“俊泽”两个字。
谁知道俊泽又是一巴掌过去,嘴里面骂道:“说了多少次,是帝俊不是俊泽,我做了多少年的帝皇你还不清楚吗,没点颜色的狗东西。”
然而他的手却没有落下,反而被戴胜死死的给钳住了。
戴胜脸上露出冷笑来,道:“原来当初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呀。”
上古初代神也是有王朝的,只是当初的神明自由散漫,随意有王国,但是却并不像现在的人们一样遵从王氏血脉嫡长即位的规矩。于是这里面就省出来了许多争端。
当时的神王膝下有三子,一个比一个更加温文尔雅且爱民如子。彼时神王寿元绵长,谁也不会想着去篡位自立,更不要说吃力不讨好的去夺嫡。
可是坏就坏在了神王没有立下继承人。
古神界虽然不像人界一般凡事要一个名正言顺,但是谁也不会想要一个空有名分没有成就的人接下神王的位置,尤其这个人甚至还跟嫡长子都不太沾边。
俊泽是一个私生子,一生下来就被善妒的神后给放逐到了人界。
当初的古神界的人们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反正神王风流,谁也不想要看见一个凡人当上神妃仙子。
他们想了大量的借口,例如孩子离不开娘亲,列举了一大堆神界并不适合当做是育儿的地方来佐证。反正一通拉锯之后,俊泽已经而是哦多岁了二十多岁了,还没有能够被古神界承认。
然而那个享受了一夕之欢的倒霉女人已经死在了凡间的一场病痛里面,谁也不会在乎这样一个没权没势没夫君的女人的死活。
甚至连她的儿子似乎也不大在乎了,俊泽当时身在修仙门派,说是修仙门派,但是究竟有谁真真正正的成仙的,谁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这么一说,功法心法这法那法,俊泽学得很快,上天的时候,神王甚至还在跟身后吵闹关于私生子这件事情。
私生子的风波还没有压下来,这个私生子就已经上天了,谁能够想到,当时的神往究竟顶着多大的舆论压力,甚至是多大的一顶绿帽子。
的确,俊泽虽然手里面拿着属于神王的信物,甚至能够说出来当时神王跟他母亲见面的场景,但是俊泽长得却一点也不像神王。
他的五官眉宇一般随了娘,另外一半碎了不知道哪个男人。总之从长相到天赋,一点也不像是如今的神王。
神王跟她并没有俊泽想象之中的父慈子孝,甚至连敷衍都敷衍得极其敷衍。
神王只是把他送去了当时最最出名的六道仙人身边,说是凡人升仙太过辛苦,修炼的功法也欠奉,叫六道仙人好生给他改进一下。
六道仙人看上去倒是人挺和蔼,他叫俊泽想起了当年在门派里面带他筑基带他升仙的祖师。
然而这个看似温和的人却一点一点的看着他被他的亲生父亲一点一点的捏碎道基粉碎血脉。
神王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他直接给这个私生子换了血脉系统,甚至给他换了灵台道基。
这原本是多少人想也想不到,求也求不来的好事。然而因为过程太过痛苦,这一对父子由于不同心,后面被人歪曲成了夺他道基。
俊泽从此就恨上了神王,恨上了他的亲生父母,也恨上了那个授业恩师。
六道仙人并没有察觉,他似乎一颗心都扑在了他手下那些毛茸茸不会说话的小东西身上。
俊泽来到六道仙人之处不久,六道仙人那边就被一对夫妻送来了一堆拖油瓶一般的小东西。
原本那些夺去了六道仙人所有目光的东西,俊泽一只手就能够捏死。他杀的不过是一只刚刚破壳不久的雏鸟,一条根本就不会游泳的鱼,还有一滩水而已。
但是他现在修为全无道基尽毁,甚至日日夜夜都要承受着骨头翻转的痛苦,他如今根本就没有了思考这些东西的欲望。
他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仿佛一个废人一般的僵卧着。
然后玄同出现了,或者说玄同一直都在。
玄同是个再好不过的烂好人,他会给新生不久的雏鸟喂虫子,给开不了花的灵草浇水,也会给瘫痪在床上的同门一点安慰。
尽管那只鸟根本吃不了东西,那颗灵草不能够沾水,那个同门恨死他了。
俊泽不知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玄同这般愚蠢的人,傻的几乎可笑。
玄同是被赶出来的,他因为笨手笨脚,被六道仙人给禁足了,所谓禁足,也只是不让他再靠近那些毛茸茸的小东西罢了。
然而玄同可不那么觉得,他总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做的太少了,以至于越做越错,越来越多的责罚压在他身上。
玄同对很多事情一点也不敏感,比方说六道仙人其实快要死了,比方说那一场大战。
古神界死的死伤的伤,最后活下来的也就那么几个倒霉孩子。
六道仙人用自己最后的精血生命撑开了护盾,把他所有养大的孩子都护在了里面。
六道仙人也许一辈子都是一个操心的命,他借着自己最后一口气,居然是在给那些孩子们分发遗产。
彼时神王已死,留下的也不过是一片没主的土地。
俊泽心中怀着兴奋,神王死了不算,连带着深厚那个老女人也没有活下来。
他心里面怀着恨意,等待着六道仙人宣布他继承古神界的消息。
可是谁知道六道仙人一通说完了,也没有给他半点消息。
古神界的土地被拆分成了小块,灵气深厚的给了仅剩不多活下来的古神们。
古神界之外的那些充满了生机的土地,也被分发给了那些弟子们。
可是只有俊泽一个人什么都没有。
俊泽咬着牙,当夜离开了古神界。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神界已经变了模样。
继承了霆海的墨鸢沉睡了几万年不见踪影,谁也看不见他,他仿佛一个死人一般,但是霆海却依旧不能够进入。
这仿佛直接堵死了下界修士们封神的道路,霆海关闭,谁还能够继续往上爬。
没有经历过霆海雷劫的神算是什么神。
俊泽甚至想要直接冲进霆海里面去把那个无能软弱的家伙拖出来碎尸万段,但是霆海的雷电却极其的护主。在俊泽还没有进入霆海的时候,霆海之中窜出来的雷蛇就直接烧着了俊泽的下巴。
从此之后,俊泽的脸上带着一道仿佛奴隶一般的疤痕,这一道疤痕跟了他几百年,直到他遇见了玄同才消失。
玄同当时只有一座小小的朱洗台,上面生着一点点繁杂的植物,这些植物大多数都是没有多大用处的花草,既不能够观赏也不能够吃喝,但是玄同却经常这里敲敲那里挖挖,搞出一点东西来给下界倒霉的人们。
俊泽遇见玄同是在一场春雨里面,玄同期期艾艾的念着对仗工整到诚惶诚恐的诗文,一边极目远眺。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值万金……”
玄同的一场雨里面是草木春深,每一根草茎上面都溅着那些流离失所的贱民的眼泪,仿佛天下苍生不是一纸空文,而是真真正正的人间离合缘生灭。
然而俊泽却嗤之以鼻,那些贱民死了不就是死了,他们活着的时候如同蝼蚁一般,死了也只是王座底下的泥土灰烬而已。
谁会在乎一堆贱民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去,谁那么闲得慌。
玄同是唯一一个真的这么闲得慌的人,他收留战乱时候的孤儿,节约着自己都不够吃的口粮,给那些人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