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胜微微的笑，他看着傀儡一般的夜雪，还有那个渐渐消失的夜叉，只觉得这世界真是可笑。
他有些不明白，只能够从嘶哑的嗓子里面问道：“你究竟为什么？为什么想要杀了我？”
那一件宽大的袍子看上去依旧华丽无比，但是却准备随时撕裂戴胜的肌肤。
赤红色的石榴花活了过来，上面露出纤细赤红的花蕊，花蕊中心是一颗珠子，如今那一颗珠子死死的钉在了戴胜的喉咙里面。
白源冷着一张脸，道：“你不必挣扎了，那东西里面浸着李夫人八百多年的怨气，再过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怨气就会直接浸入你的心脏，把你浑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腐蚀殆尽。”
“呵呵呵呵呵呵，堂堂百川之主，哪里还需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说吧，你究竟是谁，我可不想死在无名之辈的手里面。”
高大的成年夜叉一瞬间动了，它朝着白源头顶上狠狠的劈了下来，却只劈到了一片空气。
白源险险掠过，一双冰冷微凉的眼睛里带着惊愕：“我能够是谁？你疯了吗，连这话也说得出口。”
戴胜锋利的指甲刺出，狠狠地刺穿了他自己的喉咙。
这场面看上去极其的血腥，他的脖子连带着他的手掌都是赤红一片，全都是他自己流出来的血液。
戴胜把手里面那个不起眼的小团子丢了出去，阿哒落在了那一身袍子上面，翻滚涌动的石榴花成了一块死物，剩下在空中翻涌的还有那一身袍子。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你想要我告诉你？你也太可笑了吧，或者说，你对你自己的装扮十分自信，即使我曾经见过百川之主一面，甚至跟百川之主有过交流，我也看不出来你的破绽。甚至是很可惜，你还是露出了马脚。”
白源的额头上面沁出汗来，他狠狠地瞪了戴胜一眼，手中忽然窜出来一根白绫。
那一根白绫朝着夜叉的脖颈上面狠狠的绞杀，但是白绫勒到的不像是人类柔软的脖颈，反而更像是钢铁之类的金属。
戴胜微微的笑，道：“第一个破绽，你的武器不对。虽然我从前没有见过白源的武器，但是白源身上的气息却跟你一点都不沾边。”
所谓百川之主，最重要的就是冷心冷肺冷情，如今站在他面前这个白源，能够满足前面的冷心冷肺，但是却不能够冷情。
如今这个白源，他说起万界之主的时候，虽然没有同情或者是怜悯，但是却带着一丝丝的鄙夷。
按照系统的绕提示，万界之主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对白源这个人确实十分不错的。
虽然白源掌管的地方是百川这等对于万界之主来说鸟不拉屎一般的地方，但是却还是隔三差五的宴请白源去他府上做客。
当时白源有一个私交笃深的友人，虽然不知道名姓，也从未在记忆里面出现过，但是从系统的只言片语里面似乎提起来过，那个人跟万界之主交好。
白源对于万界之主的事情隐瞒过多，他既没有说出来过万界之主覆灭的缘由，也从未告诉他玄同究竟是如何上位的。
而且最最奇怪的就是这个夜雪了。
戴胜朝着那一身袍子凌空一刀斩了下去，哪一件袍子飘飘忽忽就像是云朵一般，看得人牙根痒痒，恨不得伸手给他揪下来，然后丢进火堆里面烧掉。
阿七道：“这个不能够用蛮力，这东西是万年花树蚕吐出来的丝线混织鲛绡，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连带着阵法灵力都要减弱的。”
戴胜一咬牙，骂道：“这他娘的让我怎么打。”
阿七道：“谁叫你用蛮力去打的，放火烧。”
“说好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呢。”
星辰烈焰一瞬间点爆，在狭窄的室内叫人看得心里面发毛，戴胜脸上无悲无喜，但是一边的白源脸上却生出来一丝汗水。
戴胜朝着白源步步逼近，他手下的刀光连闪，虽然没有夜雪那般迅速，但是却比夜雪更多了几分力道。
“第二个马脚，你的身体不对劲。白源身为百川之主，身上无汗无泪，无血无肉。他虽然有人的形体，但是他根本就不是人神。你了解初代古神的事情了解了很多吧，但是很可惜，初代古神里面，只有玄同一个人是人身。”
阿七哼了一声，道：“我还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去翻看空间里面的书。”
戴胜小声道：“就为了防止有今天的事情发生。还有，你那书里面写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霆海森域之主是一只鸟也就算了，百川之主为什么是一只鸟一样的东西，其他那些有多古怪你不知道？万界之主是一条活着的龙脉，还有那个什么，六道老祖是一棵树……我都不想跟你吐槽。一说起来，那槽点没完没了了。”
阿七呵呵的笑，道：“你没有想过吗？他们其实更像是其他的种族，不像是传说之中的神，反而更像是现在存在于世界上的妖精。”
戴胜一愣，小声说道：“好像还真的是，像是飞琼仙子，妥妥的白毛狐狸精。妲己转世那种。”
他说完了以后，忽然就如同被割断了喉咙一般闭上了嘴，飞琼仙子死了的时候太过凄惨，就像是一场雪下到了最后，满地碎琼乱玉，却没有人记得雪花里面被掩埋着的东西。
他刚刚说完，就看见白源提刀砍来。那一把刀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冰锥一般，如果白源愿意的话，那东西能够在一瞬间刺穿戴胜的胸腹。
戴胜抬手回击，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来自背后的劲风。
那是从地上缓缓站起来了的夜雪。
夜雪的眼睛里面乘着两汪清澈的光，像是雪夜之中的月亮，然而月亮照不亮人心，也找不亮雪夜里面冻饿致死的人们。
夜雪手中提着刀，朝着戴胜的后脑横劈下来，却被戴胜一闪身躲过。
戴胜做了个极其标准的铁桥板，他仰视着白源，在白源的脸上看见了兴奋。
白源道：“你说的没错，第二点的的确确没有半点错误，我的确不是那种如同妖精一般肮脏的东西。可是六道那个老儿宁可去喜欢去信任那些妖精，也不曾给我半分恩典。我跟那群妖精同吃同住了几百年，留到那个老儿却不曾给我我同等的半分怜惜。”
白源朝着戴胜的肚腹狠狠一刀刺下，却只刺到了空气。
戴胜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白源的身后，赤红色的刀刃上面沾染了火系，朝着白源狠狠一刀挥了过去。
白源躲过了刀光，却躲不过刀光上面的火息。
火焰燎着了他的头发，白色的头发一瞬间毕毕剥剥的烧了起来，看上去万分的狼狈可笑。
白源一咬牙，把那一缕头发从头上拽了下来。
“六道那个老东西，墨鸢那个蠢货得了霆海雷劫之地，从此无论是谁想要升仙都需要先看他的脸色，乌龙那个白痴拿了极东之地，手里面握着最强的兵力，理所当然的就成了万界之主。就连白源那个怪胎都得了百川这么一块地。就我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就凭我是一个人神吗？”
“白源”的脸上生出来阴毒的光，好像直接就在他脸上烧了一把火，这一把火能够直接把他整个人都烧穿，在他那张俊秀如同女人一般的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白源依旧喋喋不休的说道：“就凭那些崽子都是他一个一个的养出来的？玄同也是他养出来的，他给玄同的就只有朱洗台那一小块地方，就算我攀上了玄同，他给我的也就只有区区一棵树而已。说是烂柯树，能够起死回生，说的还真是慷慨。”
夜雪麻木的脸上生出来惊惶的表情，她不大听得懂白源说出来的话，但是却能够听出来白源语句里面的厌恶跟恶毒。
夜雪感觉不到的地方，一只小小的毛球挂在了她身上。
白源狠狠一刀刺向了成年夜叉的胸膛，仿佛正在亲手手刃当初那些背弃他辜负她的人们。他脸上仍旧是在笑，但是却更加狰狞可怖。
“就因为那些小杂种是他养出来的吗？白源几个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千般万般的好，就连飞琼那个蠢货毁了整个古神界，那也是千般万般的好。六道死的时候可没有觉得飞琼有一星半点的错处，他还觉得，飞琼仙子留下来的那些人日后要怎么活下去。呵呵呵呵呵，整个古神界都没有了，他还想着怎么让罪魁祸首的亲近活下去。”
戴胜一愣，原来传言居然是真的。
白源看见了这一瞬间戴胜的晃神，朝着戴胜的胸口狠狠刺了过去。
戴胜又是一次闪身，他狠狠一脚，踹在了夜雪的胸口上。
成年的夜叉还站着，但是却支离破碎，他好像被抽干了浑身上所有的精元，只剩下一个空瘪的壳子。
成年的夜叉倒在地上的时候，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多少存在感，夜雪低头看了那个夜叉一样，神情忽然开始恍惚。
人死了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对于夜叉一族来说，最熟悉的就是生死了，尤其是夜雪这般的，从生命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尝遍了生离死别的味道。
夜雪出生的时候，刚刚死了祖母，说祖母也是一个名字上面代号一般的人罢了，她不太熟悉这个祖母，甚至连夜叉之国的人们也不大熟悉。
这个祖母没有给她洗过衣服做过饭，也不曾给她祝福跟温暖。
夜叉之国没有人迷信克死一说，但是她祖母是真真正正的老了。
夜叉之国的人们不时兴墓碑跟华丽的墓葬，他们死的时候，天上会生出旋涡来，忉利天的人们习惯了把尸体丢进旋涡。旋涡里面会生出金色的浮沫，人死就是如同泡沫消失一般的幻灭。
夜雪母亲死去的时候，夜雪还在懵懵懂懂的婴儿时期，没有人记得那个女人是如何死的。
有人说她死得贞烈，有人说她死得愚蠢，但是不论如何，那个女人死了就是死了。
夜叉之国的人们不在乎贞烈或者是愚蠢，说出贞烈或者愚蠢这番话的人都是万界之主统治之下所谓的神。
再后来是夜雪的父亲，在夜叉国破之后，夜叉王还存活了很小的一段时候，然后就亡于万界之主的威能之下。
随后而来的是接连死去的人们，忉利天之中的那个漩涡从未停止旋转，从里面飘出来的浮沫纷纷扬扬像是一场雪。只是这场雪是滚烫的，叫人从皮肤到骨骼都觉得火烧一样疼。
最后的最后，轮到了玄同。
玄同死去的时候跟夜叉不一样，他是缓缓倒下的，嘴里面还冒着血沫，他还在艰难的说话，叫夜雪一个人日后好好生活下去。
说出来也是可笑，一个阶下囚一般的夜叉，如何才能够好好生活下去。
夜雪哭了一整天，但是眼睛里面却根本没有半滴液体流出来。
夜叉的一生是没有眼泪的，他们从一出生开始，就不配哭泣。
夜雪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眼眶，打掉了前来探望的白源的手。
然后夜雪看见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就跟玄同一模一样，但是却更加冰冷，也更加的坚硬，总之叫人不舒服。
那个人说：“如果我有办法能够叫玄同复活，你会不会跟我走？”
夜雪犹豫了，然而慢慢点了点头。
戴胜微微的笑，夜雪沉默的那一瞬间，白源已经落了下风，几乎要被他刀锋上面带来的火焰给烧成一个火球。
白源灭火的速度没有戴胜生火的速度快，戴胜冷着一双眼睛，道：“第三个马脚，你对妖精的了解真的是很少啊。”
白源阴冷的眼神狠狠地瞪着戴胜，即使是星辰烈焰也没有办法烧死他，但是却能够叫他一只痛苦下去，享受无尽的从肉体到灵魂的被灼烧的感觉。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跟那些妖精相处了这么多年，连这些东西也不知道？”
白源一抖身体，上面的火焰纷纷落地，他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面，微微蜜色的皮肤上面生着被火焰燃烧后的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