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里似乎有人在叹息,然而那叹息声听进耳朵里也只是一声轻轻的嗡鸣。那是墨姬!
夜鸦心里不痛快,又朝门上用力拍了一掌,戴胜阻拦不及,忽然想起来,这门还带反甲啊!
果然这一掌的威力把夜鸦震的向后连退七步。夜鸦咳出一口血来,她功力未收,猛然挨自己一掌,半是经脉逆行走岔了气,半是躲闪不及受的外伤。也亏她命不该绝,刚刚那一掌不过三成功力,打不死她自己。
戴胜傻愣愣的盯着看,看得却不是夜鸦,而是那把破损的黑刀。
经过近乎自杀式的锻造后,黑刀上面已经去了一层乌黑的杂质,有金色的光点在上面闪着光,可如今只是一把带着金色花纹的废铁。
戴胜觉得有些可惜,那些挣扎过的信念,关于希望,关于故人,就这么直接破灭了吗?离隔成功也就一瞬间,可是就这一瞬间分割了阴阳离决,分割了现实。
他觉得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就差一点点?为什么离隔一点点的时候偏偏死了?
墨姬为什么没有完全摧毁那根门轴?难道右边的门轴真的比左边的坚固吗?别傻了!不会有哪个工匠真的干这种蠢事。他看了一眼左边的断面,十分光滑,削豆腐一般的就这么直接切断了,明明是一样的门轴,其关键在于墨姬。
刀挥出去那一瞬间,墨姬死了!不是修辞,而是真的听不见声音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最后一声刀鸣,像是送别。
出师未捷身先死也不是这么玩的!卧龙老先生也是招来了东风借来了箭,最后把鼻x一样大的蜀国怼上去才挂的好吗!人好歹留了个名字呢!活得还比刘大耳长寿呢!
像这样不声不响的死了算个什么呀!连个记住它的人都没有,简直……窝囊又卑劣,让这些记住它对它有希望的人来说算什么!一点那个死去的中二病的风范也没有!
“铮!”似乎有清脆的声音,像是风擦过薄薄的铁皮。
夜鸦忽然睁眼,蓦然从调息里醒过来对她来说是件很不舒服的事情,可是总感觉有什么要发生。
她又自嘲的笑了笑,还能指望从天而降一个人来给她开门不成?做梦都梦不到!
戴胜走到门口,看着还插在门缝里面的那把断刀,刀柄还完好,半点波及都没有受到,上面一层黑色粗糙的东西,可能是蛟鲨皮,又好像被人细细打磨过,看得出原来的主人很是爱惜这一把刀。
刀柄可能断过,原来下面是木质的把柄,可是磨得光滑无比,最后细细的包上了蛟鲨皮。
戴胜的手带着温度,可是触摸到的是一片冰冷,墨姬的确不在嗡鸣,也不再发烫,安静的像是一块等待锻造的铁。
夜鸦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看见戴胜脸上的表情又停了嘴。那个死小子爱摸就摸 去,一把破刀,断了还能再修不成?
忽然有人惊叫出声,夜鸦本就心里不爽,这一番给他吵得,简直要一巴掌把那个人脑袋拍碎。
究竟是谁那么没眼力见?
有人在尖叫:“刀!那把刀活了!”
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活了过来,但是真的动起来了。一缕一缕的金丝把断面衔接在一起,似乎还在拉近粘合。
难道墨姬要回来了?
戴胜心里高兴,嘴上什么也说不出来。果然是那个中二病的刀,物似主人形这种事情上就没输过!
可是戴胜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刀上面的气息变得冰冷,似乎与他很陌生,还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先前黑刀与他再怎么生疏,也只是陌生人的关系,如今倒像是欠了人家一屁股债,还不起的那一种。
黑刀上升起来金色的光,看着挺刺眼,但是绝对是某个中二病的审美。牛嚼牡丹焚琴煮鹤黛玉举重一般的痛感油然而生,看得戴胜不知道多心痛。
终于晓得为什么那么多姑娘讨厌金灿灿了,不是因为假清高,也不是因为买不起,而是妥妥的丑啊!又丑又土,简直无法直视。
戴胜嘴角微微抽搐,死了那颗拿刀的心。谁爱要谁要去,他禁受不起。
芹雪怜悯的朝他看了一眼,刚刚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果然,这样一把金刀,无论是哪家的公子还是那家的大侠都禁不起这样的摧残,简直浪费资源!
金刀并没有完完全全的合成一柄完整的刀,虽然通身除了刀柄实在不是金属,无法变动之外,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刀身全是金灿灿,等金光散去后,实在是难看。
阿七道:“好啦!你前面的伤感全喂狗了!人家完全进化了!”
“怎么一回事?半点提示都没有的吗?道具就这么改了?”也太坑了吧!要是谁家副本敢这么打,策划绝对会被拉去祭天。
阿七道:“是残念啊!”
“谁的残念?墨姬的还行,莫与真人的就算了。”妹子的残念还行,中二病就算了,他一点也不想看见。
“两个人都有,无论是墨姬还是莫与真人,他们都留下了一定的残念,你要看吗?”
“看!”故事读一半最难受了,所有的爱恨情仇悲酸力竭都抵不过万能的脑内。
阿七道:“大概是一场交谈和离别,时间关系我不跟你说那么多,现在!去拿刀!不是那把,随便来一把!我看你储物袋里面那把三两银子的就不错!”
“……”菜刀也算啊!
戴胜叹了口气,终于拿出来一把他自己都不敢直视的菜刀,满脸写着苦逼。
底下的喽啰是真的憋不住了,刚刚那把破刀还有个说法,现在这把菜刀是怎么一回事?现场炒个菜?还是把那扇门门缝里面的青苔虫子抠出来剁啦?
戴胜翻了个巨大无比的白眼,觉得眼珠子都要翻断了,心道这群人可有他们看的,等下眼珠子都给他瞪掉,绝对比自己刚刚那一下还疼。
“切!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底下的喽啰们安静了一瞬间,忽然从嘴里爆发出更加强烈的哄笑。
戴胜哼了一声,一菜刀斩向那扇门,纵世刀法第三式——黑白无极!
一刀斩向那扇门,菜刀可使不出来什么刀光,只看得见戴胜手里握着一团乌漆漆的东西朝那扇门的门缝里面砍去,一刀接着一刀简直要硬把那根门轴砍断。
夜鸦喊道:“算了算了,你回来吧!四云弟子还是给你,别费那傻力气了。”就怕这傻孩子魔怔了,万一走火入魔,那是必须得死。
夜鸦转念一想,若他死了,那不刚刚好,这个元婴弟子的储物袋和头颅不都是自己的了?而且不一定非要杀了带回去,就算是个瞎子又怎么样,拿给九长老做傀儡,凭着这幅面相,怎么也能够拐个十个八个鲜嫩的小姑娘。像自己旁边这个傻乎乎的,不就是给这幅面相给骗了吗?
应林宁还不知道夜鸦打算对他干什么,脸上的神情还是温柔和煦的,似乎可以包容一切污秽阴谋。
可是看进夜鸦眼里就不高兴了,不光是夜鸦看他不高兴,王山看他也不高兴,不就是长得好看了吗,那个小娘一路上就晓得盯着他看。
一般掳来的女子,鲜有这般看不懂人眼色的,不晓得示好也就算了,连好脸也不曾给他们几个,呵!若是那小白脸死了,还不知道这小娘皮能拉几天的脸。
芹雪抖了一下,背后来的目光像一条一条的恶犬,随时打算扒拉在她脖子上,趁机把她浑身皮肉剥下来撕吃殆尽。
戴胜终于停手了,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终于晓得了这玩意行不通,那把菜刀果然和所有人想象的一样,什么也砍不断。区区三两银子一把的普通斩骨刀有什么能耐?砍出来的骨头能镀金了?
阿七叹了一口气,难啊!人生最难是什么?人生从来苦困,可是从来没有人想过最难的是什么。人生最难不是生离死别,也不是朝生夕死。而是把你生前的荣耀一点一点,在你面前碾碎成灰。你所有拥有的,未曾拥有的,藏在心里的,为之骄傲的全都撕得粉碎。连半点尊严也不给剩下。
对于墨姬来说,把她比作凡刀是一种侮辱,更不要说是一把菜刀。一把菜刀一刀一刀的砍在自己一辈子也砍不穿的艰险障碍上是个什么感觉?仿佛把自己一生积蓄烧成灰烬,看一张一张自己努力换来的钱财焚灭成没有任何作用的纸灰。
可是戴胜就是这么做了,不光这么做,他还用了纵世刀法,墨姬和她主人一起创的刀法。
墨姬是一把骄傲的刀,无论是传奇的来历还是主人的重视,不是所有刀都能有生人祭祀的荣耀,她斩开过许多人和事,好人坏人挡路的人,艰险疑惑和迷茫。可是如今这个人在告诉她,她的作用连一把菜刀都不如!
那人还嫌弃纵世刀法的招式繁琐,直接挥膀子瞎砍!
本来通体金光的刀又开始慢慢变黑,两边的刀刃开始分开,断裂点之间还连着长长的金丝。
只听见咯噔一声,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似乎有什么极细的东西飞速的从门缝里面划过。
站在门背后离门最近的戴胜极速的往后退了三步,轰隆一声,带着浓浓的烟尘,那扇门终于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