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乘风有点尴尬,道:“呃,是……他跟我讨教炼丹技术,想……”
戴胜冷笑一声,道:“先前我们杀了的那只木芝羯,他想要要回去!找我比试炼丹来着!”
苏菀林一双眼睛眨呀眨,道:“戴……戴胜!你也擅长炼丹吗?”
“不!我只会炼泥巴丸子!”
也无怪苏菀林质疑他,戴胜那边的烧焦臭味,把陆乘风这边的丹香都遮盖了。明眼人都看得出,陆乘风这简直欺负人。
戴胜还在哼哼唧唧的往里面丢着药草,里面是一滩谁也认不得的玩意,乌漆抹黑还散发着恶臭。
江扶摇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陆乘风,问道:“陆师兄,这个是怎么回事?跟不懂得炼丹的人比试这个,好比跟手无寸铁的凡人比武,哪里有公平在?”
简直……辜负了他一直以来的君子形象!这东西不像是晚节不保或者是贞妇失节一般突如其来,倒是更像是他一直以来的大度、宽容、偏偏形象全是装出来的!
江扶摇在等一个解释,毕竟少年相识,彼此当时都如此狼狈。当年江扶摇将将从吃人的邪修手里逃离,收留他的老道士已经被邪修杀死……那时候的陆乘风也是一身破烂,被同屋的大孩子欺负……
然而陆乘风没说话,只是一心炼丹。江扶摇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做仲裁!既然已经开始炼丹了……那就以……”
戴胜道:“如今还有两刻钟,在下雨之前,我们会结束。”
他说这话的时候半点说服力也没有,他的药鼎里面还在冒着黑色的烟雾,气味无比的刺鼻,不只是烧焦的臭味,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辛辣。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嘴巴里面还在念念叨叨:“但珠花四朵……”雪白的小花在投进去那一刻,瞬间就化作了泥浆,一点药气都不见释放出来……
连江扶摇也没眼看下去了,可是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可以给他们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陆乘风的眉头皱了起来,也开始微微的冒汗,一个时辰里结丹都已经极其勉强,更不要说半个时辰。如今他天叶鼎里面的草药刚刚化水,这么短的时间,哪里够他结丹?
不过靠着未结丹的药汁,应该也是完完全全足够了,这些药汁虽然没有五阶丹药的性质,比方说引发的虚像,但是却有五阶丹药实打实的药性。
戴胜还是在手忙脚乱的往里面扔东西,一大堆什么花什么草什么不明液体,里面的墨水也渐渐有了渣子,渣子们渐渐聚拢在一起,随着鼎身的倾斜,被里面那一团木灵气包裹,又缓缓揉成了球形。
江扶摇道:“时间到!开鼎!”
说出开鼎两个字,两口药鼎瞬间飞了起来。天叶鼎后面拖着浅绿色的鼎气,鼎气修长缥缈,如同青鸟尾羽,尽显仙人气质。而这一场,戴胜却没有输给他,那口黑色的鼎后面跟的是黑色的鼎气,鼎气浑厚凝重,倒是有几分杀伐的味道在里面。
两口鼎狠狠一撞,发出令人牙酸的磕碰声,叫人生怕哪个碎了。
但最后两口鼎还是稳稳的落了地。只是天叶鼎落地轻盈,黑鼎稍微有一点沉重。
天叶鼎开,里面一股浓郁的药气散开,就算只是闻着,也叫人精神一振。
江扶摇探头看,却只看见一滩翠绿色的药液,微微泛着金色的光。
陆乘风叹了口气,但是心里却是满满的得意,道:“未凝丹的三环灵隐丹,药汁中已经出现金色表层!说明这东西完完整整的保存了药性!”
戴胜斜眼看了他一眼,道:“那我也开鼎吧!”
鼎盖一揭开,连陆乘风也忍着好奇心退后了几步, 却发现没闻到半点焦糊臭味,反而是有一点辛辣的清香。
里面却还是一颗黑色的球,只是表面光滑多了,看起来也勉强像是个……蜜水丸子!对!生药铺俗名叫牛粪丸子那个!
江扶摇叹了口气,虽然按照惯例,陆乘风的那个没有结丹,怎么也要降半级,就算是五级的药效,也只能算是四级半,可是戴胜这个算是什么?
却忽而,有蓝色的小花开在众人脚下,渐渐生出香气来。
但是这场景并没有停留多久,在几次呼吸间,所有的小花也好,香气也好,都消失殆尽,只有那颗黑乎乎的药丸子,上面生出五颗星星来。
戴胜笑了,道:“呐!现实啊!就是这么的残忍!”
“不不不不!不可能!假的!你是个骗子!”陆乘风气的话也不会说,反正就是反反复复这几句,无非就是骗子和假的,连哪里造价也看不出来。
戴胜翻了个白眼,道:“那个什么……五品丹药结丹引发的虚像我是没得造假的,你还有什么说辞?”
陆乘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东西,的的确确是五品丹药,但是我分不清这是什么丹药。戴胜,这个叫什么?”江扶摇没有伸手去拿那颗药,那颗药如今还漂浮在空中。
可是它却倏忽间飞到了林子里面去,陆乘风嘴角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戴胜心里也跟着一揪,五品丹药,还是自己炼出来的……
江扶摇忽然眼睛亮了,喊道:“老师!”却忽然想起来,这是这边人挑事,自己……没管住。
尺霄真人的脚步轻盈,虽然每一根秋草都锋利且带露,但是没有半片草尖或者是半颗露水粘在他身上,真真正正是片叶不沾身。就算戴胜对他们一行人颇有成见,也不得不说,这个算是个举世无双的干净人。
尺霄真人摊开手,手心里面赫然是那一颗黑漆漆的丹药。尺霄道:“这东西是你炼出来的?”
戴胜点了点头,道:“是我做的,新手上路,请多多包涵!”
尺霄用惊艳的眼神看了一眼戴胜,道:“你第一次炼丹?”
“算是吧!反正也是今天,炉子不大会用,前面试了一个。”
尺霄又看了一眼陆乘风面前的天叶鼎,里面一滩翠绿色液体,散发着扑鼻的香气。表面一层泛着金色的微光,但是极其稀薄。
尺霄道:“若我没看错,陆乘风你练的是三环灵隐丹,三环灵隐丹表面有三道金色带状纹路,这个是标准的三环灵隐丹的特色。但是……你收火速度太急躁,温度的变化没有掌握好,导致它发生了类似于结丹时候的‘窑变’生出了金色的光纹……算四阶下品!就算你药性还完完整整的保存着,这药液也凝结不成丹药了!所以……这局,你还是输了!”
尺霄的声音无悲无喜,仿佛输赢都与他无关。
但是陆乘风却不会这么认为,他大叫一声:“我不服!凭什么!就凭他搓的那一团泥巴?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幻境?谁知道他是做了什么手脚!”
尺霄的脸顿时黑了,声音也沉了下来,道:“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来修道的?骄傲自满、目中无人?还有别的也不必我说了,这里有外人在,给你留一点脸!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在场几人除了戴胜之外都摇摇头,戴胜却笑道:“我只知道他其中一个名字叫河湟丹,传说与湟君有关……”
尺霄点了点头,道:“这个是云灭丹,又名河湟丹,这东西失传已久,虽然是五品丹药,却没想到你还能炼出来,可不知道丹方……”
戴胜稍加思索,道:“丹方我可以给,但是……却不是白给的!我要一点报酬,不知道开多高,先记着!”
说着摸出来一张皱巴巴的黄皮纸,道:“我抄的,字难看见谅!”
尺霄接过来,却见笔笔纤细锋利,不像是一般少年之手。
这事也不算是戴胜的错,他当年练毛笔字用的的绘画的勾线笔,自然细瘦。
尺霄心道字如其人,这人看起来是个懒散的,实际上……罢了!年轻人的事情叫他们自己去管吧!
尺霄道:“那就多谢!我这有三千上品灵石你先收着,其余的若是想要,可去各地佳士得说一声!”
戴胜毫不怀疑,这玩意的珍贵程度,三千上品灵石对于尺霄这种游仙修士来说一点也不多,但是对于一张不知道能不能测试出来的丹方来说实在是抬举了。
陆乘风也愣住了,那是什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寻常一张五品丹方,充其量也就三百中品灵石,就算是七品,也不过是这东西的一半。难道说……他刚刚炼出来的丹药有超越七品的水准?他不相信!
尺霄似乎是看出来他的心思,道:“这东西罕见,原来不是因为原材料珍贵,而是药效稀奇。一般的丹药,无论做的如何古怪出彩,都脱离不了以下几种。要么是致死的毒丹,要么是治伤的灵丹,要么是增加灵力,要么是延年益寿。可是河湟丹几种都不是,他是毒药,但是有更强的药效,那就是激发战力!”
江扶摇有些不解,问道:“可是,像是爆灵丹这种,不也是有激发战力的作用吗?”
尺霄道:“你服用爆灵丹不多,分辨不出这两种机制也很正常。爆灵丹是引爆丹田中的灵气,借这种冲劲来达到短暂破阶的功效,但是药效褪去之后,不仅一切恢复原样,还很有可能因为药效不稳而造成根基不稳。所以,我从来都不建议你们在战斗中使用爆灵丹。”
戴胜点了点头,按照他的尿性,就算打走了一波敌人,也还是会有第二波,知道没有人能够再出来为止。若是前面几波就用了这东西,后面还不是任人宰割,连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尺霄继续说道:“可是河湟丹就不同了。这东西来的不寻常,消失的也稀奇,只能说当年也是机缘巧合,如今再见也是造化使然。这东西的机制有点像是蛇牙之类的毒物,叫人亢奋,从而激发灵气高速运转来解毒。而河湟丹中却又有但珠花之类的解毒圣物在……所以说,发明这东西的人,是个真真正正的疯子!”
戴胜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前辈了,不过还是请前辈看好自家人,这么一次两次的骚扰,我有一点累。还很尴尬!”
江扶摇嘴角不自觉的扯了起来,这件事里面最最尴尬的不是他师兄陆乘风吗?简直叫人见面都想不认识。可是偏偏这话从戴胜嘴巴里面说出来,这倒是有趣了。没想到这人看起来是个好的,却还是个促狭鬼。
陆乘风一时间话也说不出来,但是在场几个只当他是大度,不肯与人争执。只有戴胜看见了他藏在袖子里面的拳头,根根指甲插进肉里,像极了那些没处撒气只能忍着的小妾。
戴胜道:“那这般我们两个就此别过,希望别再见咯!”
尺霄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他心里是挺喜欢这个孩子,天资聪明心不坏,但是怎么就偏偏是只妖精?
罢了!终归不是自己的弟子,就算是收了,也只是两厢怨怼,徒生话柄而已。
戴胜走的轻快,天色微微发暗,也不知道附近有山洞没有,希望是个正常点的,要是不正常,多点报酬也是可以的。
却忽然,戴胜的衣袖被梵镯拽了一把,梵镯道:“你看哪里!”
果然,想什么来什么!那的的确确是个山洞,宽大干燥,看起来附近也干净,没有半点野兽的脚印或者是排泄物,不知道是不是人为开凿出来的,干净的简直不像是一个野外的洞。
戴胜道:“要不我去抱些柴火来?看乌云的厚度,简直要下到晚上……这样会很冷的!你衣服又那么薄。”
梵镯呆呆的看着戴胜,忽然又噗嗤一声笑了,道:“傻瓜!我们是妖精!”
这世界上哪里有冻死的妖精?更不要说一场寻常的大雨。
戴胜有一点尴尬,他在这时候总是会忘记自己的妖精身份。还觉得自己像是个人一样需要吃喝拉撒,还会被寒暑冬夏影响。
不管如何,戴胜还是把柴火抱回来了,新砍得树枝还很湿,一根木头烧得久,但是也容易生烟气,还特别难点着火,呛得戴胜直咳嗽。
他偏偏还特别理直气壮,在这样落雨的秋天,不吃点东西哪里过得夜?于是把那只捡来的狍子烤了,一边烤一边嘴里还在嘀嘀咕咕:“蜂蜜没有,孜然没有,茴香也没有,这样怎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