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鬼兴冲冲的推开那扇柴门,却在推开那扇门的一瞬间如坠冰窖。
屋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盏残破的油灯,那一盏孤灯根本照不亮黑漆漆的屋子更不要说外面。
屋里本就破旧的家具现在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变作了一地的废木头渣,就是洒在最穷的黑窟窿里也不会有人捡了回去当柴烧,地板上有一根头发丝一样的东西,画皮鬼小心翼翼的把它捏起来,道:“是……是六娘惯用的绣线……她被人掳走了!”
戴胜一个晃神,最后终于想起来,从自己储物袋里面掏出来一块月光石,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屋子,也把事实给完完全全暴露了出来。
地上是一大摊打翻的茶水,那茶渍还没干,里面都是一根一根的粗茶梗,没有半片叶子,一看就一股粗劣的味道。
然而就是这样的茶叶,吴六娘也是喝不起的……有人光明正大的进来,身份挺高……
忽然,门口一阵狗叫声,把戴胜吓了一个激灵,转脸看过去,却是那狗脸老太太。
老太太咳嗽几声,道:“你们两个后生,是来寻六娘的?六娘给东街的人牙子绑走了!快去快去!”
画皮鬼屁股着火了似的冲了出去,只有戴胜站在原地。
戴胜道:“请问那人牙子是哪一家的?长什么样子?”
老太太道:“是……叫做房娘子的!在东街第六家,胭脂铺旁边那个就是!”
戴胜道了声谢,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他鸟身飞起来比画皮鬼两条腿跑的要快得多,但是在这般黑漆漆的林子里面也颇受桎梏。
人牙子……入室强掳民女,这也是够横的,若真是普通的人牙子,哪里敢有这么大的胆。可若是背后呢?背后那个是谁?
首先……算了!不想了!对于戴胜来说过程都不重要,只要逮到了人,揍一顿什么说不出来。
“画皮鬼左转!”
画皮鬼当场刹住,他本来跑的急,这般一来,几乎要当场栽倒。
东街说是东街,也是较为文雅的地方,整个白石镇,估计也就只有戴胜和画皮鬼这两个急红了眼和楞头敢直接这么冲进来。
画皮鬼只觉得脚下一阵湿滑粘腻,低头一眼却看见满满的鲜红,谁家的胭脂打翻了,地上还有许多花瓣,赤红和赤红混合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的杰作,看着是颇为恶心。
胭脂铺旁边的牙婆并不难找,门口活招牌似的三个小丫头,各个穿的齐整顺溜,就是一个个的一双眼睛都跟贼似的,滴溜溜的围着人转,路过的有钱的没钱的,见了就要多看几眼。
说是东街,里面还真的是卖什么的都有,画皮鬼刚刚站稳,就给一只细白滑腻的手给拽住了,听声音是个娇滴滴的女子。
那女子生的丰腴,轻飘飘的红绡纱根本挡不住。
“小哥哥我看你皮肤很不好呀!生斑了吧,来来来进我店里看一看,新鲜的皮子,童男童女什么都有……你要是喜欢的话……”
“去!”画皮鬼使劲把贴过来的娇美身躯推开,“去去去!一边去!我要找人!”
“咯咯咯!找人?是不是要找我呀!”
她扭动的身体像是水蛇,画皮鬼面上却不为所动,反而跑了。
街角有另外女人的咯咯笑声,道:“哈哈哈!燕娘你不行了!果然是老了,连个如此青涩的童子鸡也勾不住!”
“切!”燕娘往地上啐了一口,指着街角对面那个女人几乎要骂起来。
戴胜掐着一个小丫头的脖子,那个小丫头脸上还在笑。
戴胜见到这几个都是一副有恃无恐嬉皮笑脸的样子,干干脆脆丢出一角银子来,道:“你们的妈妈呢?”
有个机灵手快的一把抢过,道:“我去叫来!”
桂清急的眼泪汪汪,他不敢想像,吴六娘究竟会遭遇到什么样子的对待,也许被老鳏夫买走了,也许被买去做妾,也许……越想越是心寒。
胭脂铺的燕娘瞧着一个两个的都站在人牙子门口,啐道:“呸!我当是干什么呢?原来是找那老货的,那老货身上的褶子都有三层厚,你们买铺的时候怕不是要给那一身褶子给恶心死。”
刚刚说完,一个旧鞋底就朝着燕娘那张糊了三层粉的脸上丢了过来。
房娘子骂道:“去你妈烂脚的死娘皮,丫头生的没爹货,要拉客也去一边拉去,一个人单干的货色也敢出来叫,去你爹面前舔去吧!”
戴胜冷笑一声,一锭十两的银子就这么直直的砸在了房娘子面前的地上,道:“我没空跟你们吵,你掳来的那个吴六娘呢?鼻尖上有颗小痣的,一身破破烂烂那个!”
房娘子听这银子落地咣当一声,就晓得这东西是实心的,跟糊弄人用的纸铤是两码事,这么大一锭银子……啧啧啧!卖多少小丫头才有一锭?
她赶紧把那一大锭银子拾起来,银子的重量压得她手腕一沉,几乎把它摔地上去。
房娘子脸上赔笑,道:“人……在屋里……二位请进,我们屋子破,怕污了二位的眼睛……要不我把人带出来?”
“不用了!我跟你进去!”
桂清终于不再哆嗦了,他衣襟前面的扣子上面还别着一朵可笑的红花,那种在凡间被人追捧,但在地府却跟野草一般的彼岸花。
那朵花随着他的动作而颤动,也难为这朵花了,跟着他跑了一路,颠了一路也没丢。
一进去是个长长不见底的走廊,两边是带着门锁的房间,连个小窗也没开,此时一眼望过去只看得见紧紧锁着的门。
终于,到了接近底端的门,房娘子哆哆嗦嗦摸出一个钥匙,墙边挂着的油灯晃晃悠悠,里面的灯油太过劣质,发出恶臭的烟气不说,根本就烧不好,里面光线极其的暗,还一直闪烁。
房娘子抓着钥匙的手也在跟着灯火晃悠,开门的速度实在是慢。戴胜他们只觉得自己等了几千几万年,久到仿佛门内的人在开门那一刹那就会化成白骨。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吴六娘被倒吊着,脚上一碗盐水。
戴胜喝道:“愣着干什么?银子不要了?赶紧的把她放下来!”
房娘子脸上还是笑,却道:“这个……奴家可就做不得主了。这姑娘是老身废了好大劲,才接过来的货,您二位若是想要呀,得按照规矩来。您可别说这人先前是您的谁谁谁,就算是亲娘老子送进来,也是要按照规矩走的。”
戴胜笑的颇为嗜血,亲娘老子?看她这熟练的样子,还真的有人往里面卖过亲娘老子。
“开个价!别跟我说被人事先定下来了,刚刚到的货有什么定下不定下的,刚刚那一锭银子你也看见了……”
画皮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戴胜一把拦住。
画皮鬼看了一眼还吊在铁链上的吴六娘一眼,咬了咬牙,道:“开价吧!”
房娘子枯柴似的手指伸出来三个,道:“就这个数,不议价!我看您是真心……”
画皮鬼嘴唇蠕动了几下,道:“三百两?”
房娘子无声无息的笑了,戴胜定定的盯着她的眼睛,道:“做生意也没有这样黑的!你开这个价,有谁敢来第二次?想要三千两,你心也太黑了吧!”
房娘子笑的欢畅,道:“您二位慢慢商量,离天亮还三个时辰……小环啊!去给二位贵客搬张凳子来!”
名叫小环的丫头应了一声,戴胜一眼看去,却是门口堵门的几个里面的。
阿七道:“有诈,多待一会。”
画皮鬼见吴六娘如此凄惨……其实也不算是顶凄惨,附近还有抽的皮开肉绽的,下身流了一地血的,生疮流脓被虫蝇围满的……能像吴六娘一般干干净净吊在这的人不多。
戴胜悄悄把画皮鬼拉过来,他还没说话,画皮鬼就张口道:“我……虽然和崔家有些生意关系,但是……一个月下来也就十几两银子,三千两……我怕是还个百来年都还不完……”
戴胜道:“她一看就是个下套的,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惹到什么人?还是你最近有没有……”
画皮鬼摇了摇头,道:“我也想不出来……可是现如今,该如何是好?”
戴胜道:“你听我的,我先……”戴胜没有说完,反倒是先喊了房娘子过来。
房娘子脸上堆着笑,道:“您二位商量好了吗?若是商量好了,我立马就带人下来。”
戴胜微微地笑,道:“三千两银子……你这价抬出去,有几个人敢要?我就不信了,你卖别家也敢是三千两……三千两,丢到阳界去,也够两个瘦马姨娘了吧!”
房娘子眯起了眼睛,道:“您这是嫌贵呀?您开个价?咱们有买有卖,我不收您多!”
戴胜笑了,道:“房娘子果然爽快人!就他刚刚说那个数,您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房娘子心里在权衡,这个说话的,一看就是个楞头小年轻,一般这种的,就是没有油水也要从脚杆上给他刮下一层皮肉来,他还偏偏是个有钱的,十两十两的银子当进门费丢……可是看这模样,是那边那个不说话的要人,那个不说话的一看就是个穷酸的,身上的皮子都打皱生斑了还舍不得换新的……
嘶~可是那位大人下了命令……不从不成呀!
房娘子一咬牙,道:“最少两千两,我都给你们砍了三分之一了,割肉都不见这么割的!”
戴胜脸上依旧是笑,道:“您还是见好就收的好,普通买卖的小丫头,一两银子能买七八个,就算是调教好了的,一两银子下来还能叫个添头呢!像这样的,你们也卖得出去?来历不明,没个正经身份,脸还长得中等……啧啧啧!白石镇最好的花魁多少钱一晚,您摸着良心算过没有?当所有人的银子都是纸铤?还是大风刮来的呢!”
房娘子哆嗦了一下,似乎是给他那阴寒的眼神给吓住了,可是嘴上还是在嘻嘻的笑,道:“我这不是正经买卖吗?您乐意了我也乐意了……”
房娘子嘴上说的是不搭边的糊涂话,看似是被吓着了,可是一手却在袖子里面掏啊掏。
一团白色的粉末朝着戴胜的面门扑过去,戴胜一个躲闪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