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王莽的友人觉得他实在是笨拙，推了个同行的女人出去。
那个女人生的是好颜色，一双眼睛大而灵动，身材小小，惹人怜惜，最妙的是背后还拖着猫儿一般的尾巴，四肢也是猫儿柔软带毛的爪子。
戴胜心道这是人家家里豢养的奴宠，从来是上不得台面的，只是……果然礼崩乐坏。荒唐至此。
猫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粉红肉垫搭上了江芯蕊的胳膊。她身量实在是不高，骨头也柔软娇笑，但是江芯蕊年纪尚小，浑身上下还没长开，看起来也大不了多少。
猫儿扒住了江芯蕊手上那串珊瑚珠子，娇声道：“姐姐这串珠珠好别致呢，能不能让猫儿玩！”
江芯蕊似笑非笑，嘴边拉起一个讥讽似的弧度，嘴里只说到：“原来所谓高门大户，也不过如此。连一串珊瑚珠子也买不起。”
说着抓起手边一个铃铛不由分说的塞进猫儿手里，道：“从没有见过豢养的宠物还能跟别家的主子搭话了，一看就是没规矩的。想来养宠的也不是什么好主人。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稀罕？这个地方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了，走吧，也不必浪费时间了。”
猫儿眼里满是泪水，一般是硬挤出来的，另一半是嫉妒的。王莽的眼睛死死的黏在江芯蕊身上，那个……骚狐狸！明明都是做人奴宠的命，装什么清高？
王莽看着江芯蕊手腕上露出来那串红珊瑚，还有珊瑚底下雪白细腻，如同玉笋一般的手腕。什么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诗句里面虚幻的场景……活过来了。
世间从来不缺明肌雪肤的女子，但是肤白也有许多不好。白璧质地越是澄澈，上面暴露出的瑕疵也就越多。越是肌肤白皙，上面诸如小痣斑点的东西就越是容易显现出来。除开小痣斑点，还有许多如须发体毛，疤痕疱疮……可是眼前的江芯蕊，真真如同玉雕冰铸一般，若是真有瑕疵，也应当是这幅身子太过孱弱，看起来如冰上烟气，会随风消散。
天机门的核心有个私下的说法，见了他们少宫主总是不敢出气。出气暖了，这尊冰雕雪凝的娃娃恐怕给吹化了。出气大了，又怕把烟雾一般的小小的人吹跑了。
猫儿见王莽还没有半分给自己撑腰的打算，还盯着狐狸精一直看，恨不得把眼前的江芯蕊活活撕了，在她白皙柔软的脸颊上扯开几道血口子，叫她今生今世也勾引不了男人。
江芯蕊轻蔑的看了一眼猫儿，似乎在嘲讽她，无论多么柔软的皮毛和多么粉红的肉垫，最终要被人比下去，没人要的猫儿还有什么资格享受家猫所享有的一切？永远都会有更加年轻，叫声更叫柔软的……不不不不不！不会的！猫儿永远都是最最惹人喜欢的。
阴风乍起，带着扑鼻的腥气和铃铛声朝着江芯蕊的脸颊扑了过来。殷红的血液溅了一地，凄厉的惨叫声就是楼下的小花妖也听得见。如今只敢猜测，不敢上楼去看。
戴胜翻了个白眼，找死是个什么过程？差不多就这样吧！江芯蕊再怎么说也是化神中期，区区只有两百年修为的猫妖……用于战斗的猫妖多半都是刺客，因着猫儿天生习性，猫妖大多数出手迅捷，且擅长在黑暗中行动。只是眼前这只，很明显被养废了。
猫儿捧着爪子，嗷呜一声哭了出来：“喵呀！猫儿的爪子……爪子被剪掉了……流血了……”
江芯蕊冷冷的看了一眼捧着爪子还在努力装作无辜小猫咪的家伙，猫爪子虽然也会有痛感，但是并不会像是切割皮肉敲碎骨头一般的可怕。
“呀！出血了，那我就不收钱了！走吧！”江芯蕊笑的狡黠，好似玉雕顿时生出来光辉。连她旁边的戴胜见了，脑子里面也只有一个念头——雕塑成精了！
王蒙早就看傻了眼，愣愣的杵在原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旁边的人推搡起哄也感觉不到，那一眼摄了他的魂，从此今生今世都忘不掉。
等江芯蕊出了佳士得好远，王蒙才醒过神来，猫儿咬着他的裤脚，哼哼唧唧的喊着爪子疼。这声音虽然娇软，但是王都里随意掏二三百就能买到的货色能好到哪里去？仔仔细细看来，皮肤不够细嫩，尾巴不够蓬松，尾巴摆动的时候太粗重，不够灵动。眼睛……不光便宜，还是个次品！
猫儿两只耳朵顿时竖起来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什么要发生了。一定是那个该死的狐狸精……
有刻意奉承的人说道：“蒙哥也别想着了，那样的女人说不定是王都里面的贵族，进了咱们这小破地方，一定会去找最贵的酒店住下。城里面像样的酒店也就那么几家，多塞点银子……啊不！您哪里需要塞银子，您可是未来的城主啊！”
王蒙意识模糊的应了一声，先前猫儿说的，是狐狸吗？看不出狐狸样子来，不知道是银狐还是玄狐，紫狐家各个好战，看样子不大像。那气质，那相貌，是银狐吧！尊贵的银狐少女，来这个妖界边陲的破落小地方干什么？身边那两个，是随从？还真够精简的，一只瞎眼蝙蝠，一只看不出种类的鸟。
不过看他们俩的样子……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贵族小姐身边带着的随从也比自己身边几个好多了。
戴胜看了一眼江芯蕊，问道：“接下来咱们去哪里？不过这地方……和我印象里面的妖界不太一样呢。”
江芯蕊停了脚步，一双澄澈如水晶一般的眼睛望着戴胜，道：“你印象里面的妖界是什么？我感觉，这边还不如人界，物产除外。”
戴胜轻轻闭眼，道：“印象……属于我的是一片荒山……说荒山是因为没有多少人烟。但是满山遍野都是妖精。那地方叫西璜山苍云林，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除了山，就是一些野生的花草精魅，小动物之类的也有，但是大多数都没有留下。”
江芯蕊忽然皱起了眉头，道：“这不符合成精的定律，按照惯例，应当是动物多余植物才对。你们都是吸收天地灵气的吗？听那片地，不像是有灵脉福泽的地方。”
“猜的没错，的的确确没有灵脉福泽，那地方就是荒山，只是某日有大妖落在西璜山，内丹精气外泄。沾染上了大妖妖气的花草生物瞬间生出灵智来……其中有一个是我。”
江芯蕊应了一声，似乎无喜无悲。
戴胜睁开了眼，眼中金色竖瞳流转。除了关于西璜山的残破记忆之外，他脑子里面还有一段来自另一个人。不！应该是另一位的传承。那是一座冰雪里面的宫殿，模模糊糊的人脸，钟鸣鼎食的生活，男男女女身上皮毛锦缎上面散发出来的昂贵香味，女人头上手上宝石闪耀的光。
两段记忆交织在一起，有时候戴胜也会忘记，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妖界。或者说，究竟哪一个才是他所经历的妖界。
应林宁看了一眼戴胜，在戴胜身上他感知不到悲喜来，似乎他本来就不该有悲喜。应林宁咬了咬牙，终于还是问道：“你……你想回去看看吗？”
“看看？我回去看什么？看一片荒山？那边的花妖姐妹倒是挺好看，但是跟街上的差不多，化形的不好，有些干干脆脆连五官都不清晰。”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也说了没什么可看的了。”戴胜回忆了一下当年在西璜山的一切，模模糊糊的景象忽然开始清晰起来。果然还是没有半点回去的必要。他在这地方没有故土，所谓的故土，在另一界某个普通的省份某个普通的街。
江芯蕊扫了他们两个一眼，道：“你们两个若是出名了，还想要顶着这张脸吗？”
“不然呢？我长的又不会有碍观瞻！”戴胜有点懵，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妖界过激综合症是怎么的？
江芯蕊点点头，道：“倒是省了归藏面具的钱！”
“我不介意你折现！”
江芯蕊随手一指整个街上最最高耸的建筑，道：“那是竞技场吧！走吧！咱们进去！”
戴胜默然的点点头，也许，有过激反应的不是他们两个。
所谓的竞技场，来来去去的乍一看都是壮汉，也有少数看起来阴恻恻的男子或火爆的女人，大多数都带着兽类的爪牙。戴胜叹了口气，果然自己几个人还是太显眼了。
他们几个人刚一推门，屋里喊叫笑骂的人全都停了手，注视着戴胜几人。
江芯蕊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眼睛穿过屋里的人群，最后落在一个干瘦的老头身上。
那老头头也没抬，直接问道：“名字！几人？单人还是队伍？”
“队伍单人全都要，先单人吧！我叫江芯蕊，花芯花蕊的那个芯蕊。”
老者上上下下把江芯蕊一阵打量，掏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球来，道：“哈哈哈！这地方少见女娃娃，来，姑娘不要怕，他们都没有恶意的，只是看着稀奇。把手放上来，测测你的实力！”
江芯蕊看了一眼发黄的纸张，以及老者虽然遍布皱纹，但是不见老年斑的双手。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水晶球上。
水晶球忽然开始剧烈的发光，一屋子人都张大了嘴巴，又忽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老者点点头，道：“行行行！姑娘在这里报名没有问题。”说着递出来一只小小的徽章。
江芯蕊接过来一看，上面刻的是一只小小的狐狸，除了这个，还有她的名字。
老者继续说道：“姑娘这样的，在这里罕见，想必待的时间也不会长，等姑娘走了，这地方权当做个纪念也好。”
江芯蕊点点头，眼中微光闪过。果然，这地方卧虎藏龙。
外面人一脸艳羡和仰慕的看着江芯蕊，果然……估计又是王城的贵族来了这边陲小破城吧！王都的贵女，也会喜欢上擂台这种野蛮的事情吗？
老者笑眯眯的喊道：“下一位！就那位小伙子吧！”
应林宁微微笑了笑，道：“应林宁！多谢老先生了！”
“你也一样！”
应林宁的手也如江芯蕊一般放了上去，水晶球发出的光照亮了整个屋子，只是没有江芯蕊一般剧烈。但是胜在光芒持久，他手松开好几息才暗下去。
戴胜摸了摸头发，道：“戴胜，戴胜鸟的戴胜！”
老者咂摸了一下这名字，咂摸不出什么味道来，道：“你也放上去吧！”
水晶球这回光芒倒是很稳定，看起来和应林宁的差不多。戴胜打了个哈哈，问道：“请问老先生战队怎么算，还有徽章是怎么回事？看别人的和我们的不大一样。”
老者抬了抬眼皮，道：“各人是按输赢算分，你们三个人，实际上有点吃亏。而且队里面有蝙蝠在。这小子眼睛不好吧，蝙蝠里面就没有几个眼睛好的。带着他……建议你们拆拆。若是单人，自然没有半点问题。若是组队……双人的话有二成的积分加成，两人以上五人以下算小队，小队是加四成。输赢……赢一场算加两分，输了扣一分。连胜五场加五分，十场加十二分。队长有额外的加成，你们另外分开算，月底算总分可以升级徽章。哦，咱们全国，甚至是整个妖界都统一！”
江芯蕊点点头，果然这老者看出他们的人类身份来了。既然全妖界都统一，若他们真是妖精，哪里来什么日后念想。
外边人只当是贵族小姐溜出来玩不知道规矩，因此被人察觉。有几人还偷偷往江芯蕊的裙角瞄，可惜江芯蕊裙子颇长，裙幅也宽大，连鞋底也不曾给人看见半点。那些家伙还是眼巴巴的盯着江芯蕊的裙底，那一双小脚估计也跟她露在外边的脸颈手臂一般雪白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