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要把人抱起来查探情况,却从红蝶身上查探到了均匀的呼吸声,心跳声也正常。似乎是迷药发作了。
“罢了!我就陪你这么一段时间!”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背后一阵哒哒马蹄,由远至近。他暗骂一句,还未来得及躲闪,就看见一面扇子飞到自己面前。
师云焕施施然下了马,白马上白衣少年郎,端得是好颜色。只是他面前这人无暇欣赏。
师云焕扫了一眼地上站着的和躺着的,道:“绛珠草给你就是,你开口说,我哪里有不给的道理。”
“我知道你向来慷慨!只是我此行求的,不只是绛珠草……我还想要……”
师云焕冷笑一声,道:“你还想要地上的女人?给你便是,索性我姬妾多,不缺这一个两个。”
林天成仔仔细细把自己多年的好友一阵端详,他觉得不对劲,但是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他忽然想起来,似乎那件事过后,这人所收的所有姬妾都带着一点……特殊的意味。于是他开口道:“你收红蝶,是因为什么?”
“她的手指甲好看,而且她喜欢染红色。”
“但是烟……白公子从不染指甲。”
师云焕往白马屁股后面狠狠拍了一巴掌,马儿吃痛,却似乎习惯了自己主人的喜怒无常。它只不耐烦的喷了喷鼻子,离隔师云焕远了两步,并没有跑走。
林天成有点不想理他了,反正东西应下来了,他拿走就是。他转身刚想要抱起地上的红蝶,只听见背后少年的啜泣声,委委屈屈,奶猫爪子一般的挠人心肝。
“红蝶不是像她,而是像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林天成听见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回的也漫不经心。说完之后,只想要打自己嘴巴。“你娘?”
师云焕没有回答他,只说道:“你在客房住三日,三日之后,绛珠草结子,你带着红蝶和绛珠草走。”
他的脸上无喜无悲,送走一个长得像是他娘的女人似乎对他没有半点伤害。
林天成看着那张脸,莫名其妙开始心疼。忽然又一想,他有什么好心疼的。这人不过舍了一个姬妾,但是他屋里还有七八十个……帕子上面写的“终身未许狂到老”也不过是个噱头罢了,妻妾环绕的家伙喊自己孤寒,跟皇帝喊报国无门,泼天富豪喊没钱不是一样的吗?都是一本正经的瞎说!
戴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暗暗骂着该死的系统,他至今还不知道他走那一遭是干什么的。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地方挺眼熟,但是却不记得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阿七道:“不过是全一场因果罢了,或者说,算是衍生任务吧!”
戴胜刚想要从温泉里面起身,却听见一声清脆的玉石落地声,正是先前那颗白鹤带钩。白鹤带钩不像一般玉石一般触手生温,反倒是冰凉冰凉的,质地摸起来更像是玛瑙。但是色泽却跟玉石一般。
“游戏里面支线任务还有奖励呢。我平白无故穿越一遍,还差点淹死,最后只得了这个小东西……这玩意能折现吗?还是说,有另外的积分之类的?虽然我晓得我的积分多半都拿去还债了。”
阿七笑了笑,伸手接过白鹤带钩,嘴里说道:“这个和附加积分,差不多……加起来五十分吧!反正这东西对你来说就是个装饰品。你要给我换吗?不换的话可以get一个好看的带钩哦!”
戴胜上上下下把自己一顿打量,如今身上的衣服是江芯蕊给的,说是不能再穿一身邱家子弟的衣服,太过掉价。而宋夫人给他准备的衣服太过招摇,简直就是行走的活靶子,靶子上面大字写着“请来打劫我!”
不得不说,天机门的东西都挺好用。只是他的衣服不需要带钩这类繁杂的东西,除非拿给女人定情除外。不过拿一根带钩和女人定亲……那是野史里面的曹丕!就差把“帮我脱衣好不好”写在脑门子上。
阿七道:“宴会还没有开始,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戴胜翻了个白眼,道:“你觉得这场宴会会奢侈过红蝶那一场?算了,走着吧!”
说着他缓缓从屏风后面转过身来。一回头看见一个黑瘦矮小的少女,这倒是叫他吃了一惊。这少女一身穿着打扮极为华丽,不像是伺候人的侍女。但是一身气派教养,怕是连伺候人的侍女都不如。
暴发户!戴胜脑子里面忽然就闪过了这个词。这词来映衬他面前的少女还真是天衣无缝。这少女长得不难看,但是并不是光一张脸就能驾驭所有风格的那种美丽。她生着一张活泼娇俏的脸,微黑的皮肤看上去很有活力。
可是这般活泼的女孩,偏偏穿了一身嫩粉嫩粉的套裙,裙上满满镶嵌着珍珠琥珀。乍一看倒是十分华丽,只是嫩粉搭着微黑的皮肤显得脏兮兮,整个人冒着一股土气。
不光这一身衣服不好看,她露在外面的脖子也不好看。脖子是一根好脖子,纤细柔嫩,只是皮肤黑了些。若是好好的上些粉,还可以盖住些。偏偏她没有,反倒在脖子上面挂了一挂沉甸甸的金链子,金链子底下是五色流光的鲍鱼珠,鲍鱼珠颗颗闪耀,但是实在是凑不出规整的型来,于是就镶嵌在一块巨大的金板上……
戴胜只觉得今天算是遇见了此生审美界的索马里海沟。里面还有沉船和海怪以及克苏鲁的那一种。真是愧对那些曾经默默嘲讽过的刚刚开始撸妆的小姐妹们,至少人家只是不熟练。
上官雨儿轻蔑的扫了戴胜一眼,问道:“你是谁?你也是被邀请到宴会上的人?还是说,你是城主家的人?”
“我不是城主家的人,我也是被请来的……宴会还有半个来时辰就要开始了,姑娘留在这地方干什么?”而且,这地方是男更衣室吧!虽然戴胜进入红蝶的幻境之前吩咐过他不要别人来打扰,但是这位姑娘话也不说就进来了,实在是不合情理。也没有半个人拦着。
上官雨儿脸上起来两团异样的绯红,嘴里面的声音顿时变得娇软,道:“你知道半盏茶前从这里出去的一位……白衣服的少年,十六七上下。他是城主的儿子吗?”
戴胜仔仔细细想了想,心里知道了个大概。慕少艾嘛!哪家少女不怀春,肯定是被应林宁迷住的哪家贵女,一时心狠翻了墙。只是这姑娘也太大胆了些。
“不是啊!他跟我一道的。”
上官雨儿兴奋的脸顿时垮了,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戴胜不知道的是,妖界女子身份比人界高许多,像上官雨儿这般的举动非但不会被人说闲话,反而会被人高看一眼。先前妖王最是喜欢泼辣女子,像这样敢于追爱的女人,追到了算是一场佳话。就算追不到,也只是一个有缘无分。
戴胜微微笑了笑,心道果然。不过她问是不是城主的儿子干什么?
待到戴胜跟上了应林宁的脚步,应林宁早在大厅里面安安静静的坐着。许是宴会上男男女女宾客都有,男女席间用一张纸屏风隔着,屏风上糊的是东海白宣,薄薄一张连人脸色都能看清。
屏风上面画的是百鸟朝凤,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手笔,当中一只凤凰昂首挺胸,好不神气,只是旁边没有雌鸟。戴胜险些笑出来,这哪里是百鸟朝凤,这简直就是凤凰选妃。
屏风那一边听得见女孩们吃吃的笑声,高高低低长长短短,女孩们一边讨论着今日穿着打扮,一边偷偷用眼睛偷瞄这一边的少年们。
戴胜环顾四周,屏风其实遮不住什么,跟大户人家挂的竹帘幔帐似的。模模糊糊看得清人形,但是眉目不是很清晰。那一边正好看着男男女女,四目相对。若是有意,相看两便宜,到时候继续相约。若是当时有意,见了面觉得不合适,也不算太尴尬。
如今少年们没多到场,前边咿咿呀呀唱着戏,似乎是一出男欢女爱的小戏,平日里面上不得台面,只是这一场没有家长在,全是年纪合适的小男女。
只是小男女里面有两个异数,两人跟沙堆里面的明珠似的熠熠生辉。一边是半睁眼的应林宁,另一边是眼皮也不见抬的江芯蕊。
江芯蕊眼也不抬,台上唱的戏老套。狐妖和书生,书生黑天半夜出门救了狐妖,狐妖当日度天劫,给书生护佑下来。
从此书生甩了家里婚约,狐妖甩了妖精身份缠缠绵绵一辈子在一起。
江芯蕊稍微一抬眼,台上那个狐妖还真真拖着一条狐狸尾巴,狐狸尾巴是好看的火红色,只是是个叉尾,没有什么修炼天赋,今生今世多半也就做个戏子。
江芯蕊嘲讽似的笑了笑,心道果然是个没什么格局的。人和妖最后能够有什么结局来?所谓的金玉良缘也就骗骗这些个满脑子春情的小姑娘罢了。况且说到底,这里也就只是凡人书生的野望,连哄小姑娘的档次都达不到。
王蒙躲在人群里面有些焦急,他本来应当像是神话里面的神子一般登场。但是忽然,他有没有了兴致。
听父亲说,他给说了一门亲事。是和隔壁那座城的城主唯一的女儿结亲。妖族结亲不像是人类,多半是一生一世,生死不分离。他不想要把自己的未来交给一个一面都没有见过的女人。可是……
父亲今年说过,城里面收上来的税收又减少了。越来越多的人死了,但是没有新的孩子出生。地里面的灵谷长得没有往年好,可能是灵脉不够肥沃。来往通行的商队也少了,今年的佳士得甚至没有出新品……父亲说年轻人想要发展得去王都,但是王都寸土寸金米珠薪桂,哪里是这么一座小小的城供应的起的?
而他的母亲……母亲曾今也跟如今的他是一般处境,母亲是大家族的女儿,但是那家女儿太多,照顾不了,加之年纪大了,于是草草发嫁给了先前还是个小官的父亲。
他上边有个哥哥,但是他自己也好,他哥哥也好。他们两人真正应了那一句难兄难弟。他们都不是父母期盼的孩子。他们家没有倾国倾城能嫁到王都光宗耀祖的女儿,也没有能够在王都争脸的儿子。
王蒙扫了一眼屏风,隔着屏风一张如玉琢的脸,室内摇摇晃晃的灯火照在那张脸上微微漾起一层金色的光。金色的光仿佛幻觉一般,照在他心里,照的整个心都摇摇欲坠,只晓得不停地砰砰跳。先前想好的帅气出场和甜言蜜语全忘了。他如今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只晓得盯着那边看。
一场戏过了大半,到了小狐妖产子,产子当日天降雷劫。那书生生生替狐妖挨了一记。场下女孩们看的入神,有几个还忍不住哭了起来。一片沉寂里面的那一声冷笑就格外醒目。
上官雨儿狠狠的朝那边瞪了一眼,一眼就看见唇边还挂着冷笑的江芯蕊。江芯蕊来宴会上穿了件嫩黄色罩衣,只属于温婉少女的颜色叫她整个人的气质也跟着柔和了几分,少了几分雕塑一般的高不可攀。
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神态动作却还是天机门的少宫主,举世无双的少年天占师。于是她身边空出来一圈,许多身份稍微低些的女孩不敢轻易上前交往。她也没有听她们奉承的爱好和心思,只觉得这些人叽叽喳喳颇吵,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江芯蕊把手腕上的南红荔枝冻又转了一圈,冰冰凉的小珠子叫她定下心来。这场面对她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伽昀尊在她孩子襁褓里面的时候就带着她与各大长老家主辩驳争吵,那可都是家族兴亡的大事。如今区区几个丫头的小心机,她还不放在眼里。只要没有人犯到她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