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雨儿咬了咬唇，还是上前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江芯蕊！”
上官雨儿一愣，贵女们的自我介绍和人界大家闺秀没什么区别，都是家门家族行号，甚至还要更加繁琐些，连族门地方都要报上。像江芯蕊这般直愣愣甩个名字的，是硬气还是背后真没靠山？她是觉得自家门第太高，不需要给这些人知道，还是一介白身，无名可报？
可是这可是妖界，就算是打锣要饭的也得报出一二三个显赫的祖上来，哪里有像是这般的？简直就是冬天里的石头，又冷又硬！
上官雨儿冷笑一声，道：“好！只是一会宴席的座位是按照身份来的，你是个什么身份？”
戴胜觉得眼里的东西开始慢慢走了样。阿七收走那个带钩之后，说是要给他一点额外的奖励。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吞下之后，整个喉咙里面都在发烫。
他本来想的是，宴会的等待时间如此无聊，不如找点事做。可是如今……他不会在众人面前变身吧！不对！他变身也只会变成鸟身，大不了把触手也搞出来，他本来就是妖精，在一堆妖精里面也不太突兀。只要周围没有来搭讪的人……
一个蓝头发的家伙扯了一把戴胜的胳膊，道：“我觉得这狐妖简直有病，妖族那么多好男儿，居然将就一个人族书生？真像是戏文里面写的那么好看一张脸，就算是爬床也爬的到一个完美化形……”
戴胜脑子里面嗡嗡作响，他想要咆哮：不爱看就别看啊！跟别人瞎逼逼个什么劲？戏文里面演什么管他什么事？反正这玩意也是给隔壁的女人看的，男人不是有别的吗？不爱看就换碟，啊呸！是点别的折子啊！别来烦他！
但是他干哑的嗓子里面只憋出来一个“嗯”字。
坐前面的应林宁感觉到了戴胜的不对劲，伸手一摸果然身上滚烫。于是把戴胜背起来就走，对着众人只随意找了个借口。
戴胜飘飘忽忽似乎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地上一团团虚幻的光，满天都是飞散的星星。他的意识很空，空荡荡没人来和他一起欣赏。于是他朝着地面伸出了手。
地面上有一团小小的光团飞到了他手上，那团小小的光似乎并不会说话，只会阿哒阿哒的叫。戴胜这才明白过来，这是他的识海。
所谓识海，其实是个很空泛的说法，然而他这才明白，他毕生所得，全都在这小小方寸地。地上小光团依次排列是：阿哒，小六子，洛禾……更小的是其他零零碎碎的玩意，有很多简直暴殄天物，根本没有用过。
戴胜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颗颗星辰流转。有的巨大如气团，有的小如尘埃。
他手心里面的阿哒跳了跳，戴胜安抚似的摸了摸阿哒的绒毛，道：“不要着急，现在还不是出去的时候。左右外面也无聊。不如在这里好好整完这些破事再出去。”
阿哒叫了两声，从戴胜掌心上面吧嗒一声跳到了地上。小小的毛绒团子在地上滚来滚去。
戴胜听不懂阿哒究竟说的是什么，没有了阿七，他和阿哒的关系变得微妙，似乎阿哒从小孩变成了宠物。虽然两者的思维他都搞不懂。
头上翩飞的星辰忽然变得越来越低，终于有一颗落在了戴胜头顶上。戴胜这才彻彻底底的把眼睛闭上了。闭眼之前忽然看见“振羽”两个大字。
“这个紫色的小东西，就是振羽？”
他伸手握住了星辰，却也被卷入了星辰的风暴里面去。紫色的小星星剧烈的发光。地上的阿哒叫了一声，想要把戴胜从危险的风暴里面拖出来。可是他根本没有脚，蹦蹦跳跳根本够不到。只能在地上哀哀切切的叫。
洛禾伸手按住蹦蹦跳跳的小团子，道：“别喊了，他不会有事的。即使有事也不会波及到你身上。”
“阿哒！阿哒哒哒哒！”全场只有你是人形啦，为什么不伸手呢？
的确，一大堆的团子里面，也就洛禾比较立体些。小六子虽然也是个人，但是手短脚短，看起来跟旁边的球球也没有什么区别。
洛禾不屑的哼了一声，心道跟那小子的账还没有算呢。怎么可能会叫他舒服？不过虽然签订了契约，也不可能叫他随随便便死了……不过，叫他难受一会还是可以的。
“阿哒哒哒！”
洛禾一把把滚来滚去的阿哒按住了，道：“他不会有事，这东西只会对他有好处。”
戴胜沉浸在一大片飞溅的羽毛里面。四面八方都是滚动的羽毛，这叫他仿佛置身在滚筒洗衣机里面，里面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有一包纸巾。
“妈个鸡……咳咳咳咳！卧槽，根本张不开嘴！”满天的振羽争先恐后的往他身上飞，然而戴胜知道这玩意代表了什么。
振羽的攻击本身不强，真正可怕的是附着在振羽上面的“衰”，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运气究竟怎么回事，看不见，摸不着，出了什么就怪水星逆行流年不利……
所谓的衰到底，寻常一点的算是高考前夕掰手腕右手骨折，学霸考前连续腹泻导致低血糖晕在考场上，运动员跑到一半脚抽筋……不寻常的……戴胜不敢想。说不定这些玩意全落他身上他会瞬间心脏停跳。或者一不小心抠破了哪里，栓塞堵塞心脑血管……
戴胜忽然一跃而起，高高飞到了上空。索性他一双翅膀还能用。可惜翅膀能挡住攻击，但是没办法隔离他和羽毛之间。反而，增加的翅膀面积还增大了他和空中振羽的接触面积。
阿七在远远处，睁眼看着这一切。本来充满粉红少女气息的屋子里面此时布满了雪白床单和木质地板。看起来不像是个粉红少女，反倒是透着一股性冷淡死宅的样子。阿七一身装扮也换成了纯白的棉麻连衣裙，和整个屋子倒是很搭，除了旁边那只没脸史莱姆。
安德烈坐的角度有点不对，从阿七的角度看起来，阿七看在眼里的是一整个窗户，窗户外面的是可怜的正在想对策的戴胜。而安德烈坐在阿七的斜后方，只能看见半个窗户，以及挡住了半个窗户的阿七。
少女娇小身体看起来很柔软，而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后面那个怪物一般的冷硬：“你说他会不会就死在这里了？”
安德烈那张平板脸上露不出悲喜来，他叹了口气，道：“你不是挺喜欢他吗？怎么，对于他会死还是这么兴奋？按照程序给的人设来看，你不应该担忧和伤心的吗？”
“如果是对战敌人的话，我大概会为他心烦和伤心的。不过现在他对战的可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啊！他自己的招数，为什么破不了？连自己都打败不了的人，有什么好同情的？要是游戏里面还有机制和操作的锅……如今，看来是真的有点蠢。这明明就只是他技能的升级版啊！”
“你也说是升级版了！”
戴胜倒是没有觉得有多难，他自从张开钢铁翅膀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他原来的能力还是他原来的能力，只是……这个开头挺棘手。
首先目前他能用的威力最强的那个技能不行，他就算化身成了光，也无法挡住规则的运转。即使是光，也还是会有世界的法则约束，而吉凶，很不幸，是法则里面最最棘手的一种。
触手也没有办法，触手虽然可以吞噬，但是触手从羽毛里面获得不了能量，反而会吸入大量的衰气，若是能把衰气打回去……等等，打回去！
戴胜一记翅刀劈砍向空中的羽毛们。这些羽毛虽然带着和振羽一模一样的衰气，但是本质更像是羽毛，而不是虚幻的光。既然是实体，那就打回去好啦！
翅刀果然把飞来的羽毛一刀两断，连同上面的衰气也消失殆尽。
“呵呵！果然！纯能量果然干扰不了。”在翅刀和振羽们碰撞的那一瞬间，戴胜还是感受到了刀气瞬间的衰弱，但是这衰弱和刀气本身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以此类推，只要他把翅刀的密度放大到片雨不沾身的程度……
“妈个鸡，当老子是千手观音啊！”
阿七在另一端笑了笑，道：“还不算蠢到家。你猜猜他需要多久才能破了这个阵？”
安德烈伸出流体的手来，漆黑锃亮的胶体上面凭空出现四个分叉。
“四刻钟？还是四分钟？”阿七不用回头，她不必看安德烈的表情，安德烈脸上根本不可能出现表情。
“四次呼吸的时间！”安德烈的声音冰冰凉，“他要是到了，我就不向上面举报你私藏玉带钩的事情。不过你的情绪波动很奇怪，这东西本来是要交上去销毁的。但是你既没有给戴胜，也没有上报，反倒是私藏了起来。”
阿七哼哼了一声，道：“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上面的态度很奇怪，似乎在阻止戴胜和孔雀的交往轨迹……然而我一直觉得他们脑子坏掉了。他们两个的交集是必然，但是他们却想着什么一报还一报互不相欠。呵！能不相欠就怪了。”
安德烈道：“大概是客户要求吧，毕竟给了那么多报酬，满足这么一点不符合常理的小小要求也不太过分。”
“哦？居然是那位吗？那位也太心急了。不过还好我们的维修员够傻，她出现了好几次也分不清那究竟是谁……真是的，那么明显的名字。清青……不就是上下清界吗？”
安德烈道：“看来她是用了一些小小手段的，接触过她的人会被删除记忆。但是里面有bug，那个叫江芯蕊的人类修士不就发现了。”
谈话间，戴胜翅膀上片片翎羽炸起，片片翎羽从他翅膀上瞬间飞出，一时间整个钢铁翅膀薄了一层，片片羽毛上带着刀光，一叶叶刀光对着空中飞窜的羽毛劈斩而去。飞溅的刀光遮住了人眼，也叫人眼前一亮。
阿七终于笑了，道：“还不错，没怎么蠢。手法单调了些，也算是急中生智。”
安德烈道：“两息，还没完成，我对我的作品很熟悉。”
果然，如安德烈所说，戴胜的羽毛虽然堪堪撕裂了大部分的振羽，但是空中还有许多悬浮的羽毛。旋涡的流速不如先前了，但是这些振羽却如长了眼睛一般朝他飞扑过来。
安德烈道：“外界羽毛的速度减小了，看似简单，但是行动轨迹却更加不可捉摸。我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这些振羽一沾身，似乎有了自己的思维，密密麻麻的刀光总有缝隙，而振羽们总能发现里面的漏洞。
戴胜往地上啐了一口，心道这他妈都什么玩意。是他自己的招数吗？怎么平时没觉得有这么流弊，现在倒好，全挨他自己身上了。仿佛痒痒鼠里面给心爱的崽子打皮肤，也没觉得自家崽子输出有这么高……痒痒鼠？难道这玩意不是叫他莽过去，而是叫他走邪教？
他在风暴中心忽然停下了，身上缓缓升起一个光圈。这玩意算是阿七给他的一大堆功法里面的一个，具体是什么他也不大清楚，似乎是短暂的隔离。平日里面从未在意的小东西，今日居然可以替他抵挡一息的攻击。
可是也只有一息，这一息过去，他还是砧板上的肉。而逃脱这里的方法，就是杀了握刀人。
他借着空中微微的风，随着风的推动微微向上拧转自己的身体。片片振羽擦身而过，却始终被微风和他的身体带出来的一股气流干扰，最终和他擦身而过。
戴胜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分外晃眼。
“皮肤塔里面最好打也最难打的，是镜像队，什么邪教拉条，狰草永动机，无限复活，无限反击……从来自己那一队最恶心。然而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弱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