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一行人到了门前,却看见那群人还跪在地上,这场景简直要把宋夫人气笑。
光是撒泼打滚也就算了,还偏偏连带着小的来闹,尤其是那些小鬼。
戴胜皱着眉头,熊孩子果然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孩子。虽说人天生会对对孩子有几分怜惜在,可是拖着鼻涕还扯人裤脚的熊孩子,和满地打滚一身泥的熊孩子,以及哇哇哭简直要撕裂他耳膜的熊孩子……是真的不喜欢。
宋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们这是把我这当菜市场呢?你们自己想做村口骂街的村妇我不拦着,但是挡了我的路……呵!都起来给我说,说不出正当理由的,自请回家去吧!黄家要不起你这样的媳妇!”
一时间众人都哑然,几个被拉来助阵的小姨娘张了张嘴,却被宋夫人身边的妈妈一记眼刀瞪回去,喝道:“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夫人面前造次!”
有得脸的丫头跟着也笑了起来,道:“来之前也不照照镜子!”
几位夫人的脸瞬间就黑了,她们带着姨娘来,本是想着那些小蹄子生来就惯是会哄人的,没想到这老虔婆白虎星连口也不叫她们开。
戴胜只觉得颇为有趣,来的这些老老少少全都有,有些看上去比宋夫人长得该更像所谓的老夫人,可如今却唯唯诺诺的,摆着一张被磋磨的媳妇的脸。
那几个人你看我我看她,一个个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心里只恨宋夫人跟个母老虎似的凶,害的她们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如今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半句话也倒不出来。
宋夫人哼了一声,道:“说不出来是吧!翠玲,把她们家那几位都给我请过来!”
几位夫人哆哆嗦嗦,抖得跟筛糠似的,自家丈夫的脾气她们还不知道?一个比一个要脸,从来黄家就没有在老婆面前窝囊的。要是宋夫人对着他们一同训,自己回去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终于人群里面哆哆嗦嗦抬起来一个脑袋,道:“我们怕有奸人冒认……”
宋青萍冷笑一声,道:“老太爷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冒认不冒认的?你是觉得,老太爷喜欢随便给自己戴绿帽子?都是做婆婆的人了,说话还这般不过脑子,我看你家阿伟也还年轻,孙家行五那个姑娘不错,人生的也就二十上下,年纪轻轻就成了元婴,品貌性格都是一等一的好!”
却忽然,救急似的奔过来一个管家,对着宋青萍跪下了,道:“请老夫人带少爷去祠堂,老太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宋青萍白了一眼地上那群人,转身出了门。和戴胜一起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戴胜简直要笑出来,这娘够劲,管得住上治得住下。只是……黄家人这算是在他面前狼狈了一会,看他们把他当外人的性子,怕是要寻个机会报回来。
黄家家大业大,自然子嗣也多,能写进族谱里面的多如牛毛,总之戴胜看见那边一面墙一般的黑压压牌位背后就发毛。
所谓的祠堂也沿袭了黄家一贯的建筑风格,一如既往的金灿灿,恨不得地面上都铺满黄金。
阿七道:“可没有更富贵的,你看地面上,这金灿灿的其实不是黄金,而是金亚松的木料,一颗生长三万多年的金亚松才能在树心里面生出一尺来宽的纯金木板,每一尺都价值连城。
这般庞大的开销,任是戴胜听了也由不得咂舌。穷奢极恶的地方他不是没有见过,天机门天算司下三百弟子,各个身上穿的是寸缕寸金,放在整座存雾州上要被人抢破头的碧蚕丝。佳士得每座分店都有一面由宝石镶满的墙,更不要说邱家之类。可是……像这般做了无用之用的,算是独一个。
戴胜道:“还真是有钱,天机门的碧蚕丝衣是为了提升天道感悟,由好几家大家族供给,这样算下来天机门出的也不多。佳士得那个救更是容易了,简直就是活招牌,缺钱了还能抠下来卖。”
宋夫人拍了拍戴胜肩膀,道:“一会进去别怕,有娘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戴胜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他本来也不会那么容易叫人吃亏。可是宋夫人的手太温暖,叫他一时忘了。
一推开门,却看见一大圈长老,各个正襟危坐,仿佛参加的不是他的进门仪式,而是谁的葬礼。戴胜心道也对,要是不成不就是葬礼吗?
先前翠珠跟他说,黄家老祖,也就是他那个便宜爹,对着黄家一干人说的都是:他是宋夫人家下人偷藏起来的,如今偶然遇见,才被接了回来。
这样敷衍的说辞,鬼才会相信。尤其是那些无时无刻盯着宋夫人想要吸血的,估计都想找个机会弄死他。像今早那些,只能算是段数低,耐性又差的。真正高的怕是还在后头。若他在黄家待的够久……
戴胜道:“阿七,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走?”
阿七却道:“这次的任务灵活性很高,你可以自行设计,反正休假,但是时间不能太长,总得在你雇主的规定范围内。”
“够长了,半年够我做很多事了!”
戴胜淡漠的眼光扫过在场所有所谓的长老,因着黄家老祖,他那位便宜爹的身份太高,在座的长老们多是他小辈,身份最最高的也只堪堪是个平辈,戴胜只淡漠的看了一眼,就径直走上了屋子中间的红毯。
谁知道他脚刚一踩上去,却被一人叫住了。
那是黄家本家的六长老,眉眼倒是生的和善,只是一只鹰钩鼻子生生破坏了这五官,再怎么慈眉善目也变作了伪君子,
六长老咳嗽一声,道:“上前者何人?入我黄家祠堂,连一声通报也不曾。黄口小儿,如此无理。”
戴胜简直要给他笑出来,这是说他有娘生没娘养?还是说他是个野孩子?
可是对面出招了,他这边也不好呵呵一笑轻飘飘揭过。
“不知道这位是?”戴胜脸上懵懵懂懂,似乎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儿,倒是很符合他被人藏起久不见人的说法。
六长老有些困惑,没想到这孩子如此胆大,还敢接话,换了别人还不得给他的威压压趴下?
戴胜微微地笑,他早就看出来了……不!是整个屋里面的人都看得出来。爱子心切的宋夫人狠狠的咬着牙,恨不得把那老匹夫活生生咬死。可是,她又莫名其妙的期待起了戴胜的行为。
六长老呵呵一笑,道:“连我是谁也不知道,看来还真的是……”
戴胜转过身来,一张脸上还带着少年的稚气,他身材颇为瘦高,早就生出了成年人的身高,但是却比成年人更加单薄。今日宋夫人给他挑的一身衣服偏偏是加了垫肩的,好叫他的后背看起来更加挺阔些。可是那一张少年的脸……
场下的长老们偷偷舔起了嘴唇,就算他扛过一波威压又如何?宋青萍那个女人早就老了,就算她能活到这小孩成为化神,也没有多少日子可过,黄家还是他们的……况且,宋青萍活的到,这小子还指不定活不活得到呢!
戴胜定定的看着六长老,道:“我自然知道你是黄家六长老,但是却不知道你是我的谁?长辈?从辈分来看不见得。晚辈?你给我这个下马威还真的是有意思。一百倍重力好玩吗?”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卡啦声,昂贵的地板瞬间裂开,六长老身边无风自动,一张老脸瞬间红了。却不是羞得。
旁边一个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大的女子拉着他衣角,喊道:“卢生!你怎么了!”
她手一伸过去,就感觉到了灼热的压力,不是六长老放出的重力一般,重力是喘不过气的挤压,而这个……是灼热的压迫感。
“小子你干了什么!还不赶紧解开!”
在场几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六长老虽说是年迈,但是怎么说也是个兵解初期,不然也不会坐在这,可是……那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戴胜笑了笑,道:“没什么,一报还一报而已。他想叫我出丑,我还给他!很公平呀,黄家不是一直如此吗?人动我半分,我还他百倍。只是我做不出万倍重力,只好用炎火阵咯!”
宋青萍简直要给他笑出来,老六算是逐利的苍蝇里面最能打的,也是最容易被拿来当枪使的。在整个黄家,没想到是他第一个出来当枪使。
宋青萍道:“呀!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老六啊,来,阿胜,这是你大侄子,准备好的红包呢,青竹,给我拿过来!”
戴胜的笑没有到眼底,拿着红包袋的手也冰凉冰凉,径直塞进了六长老怀里,一边笑着道:“来,大侄子,拿着红包乖乖的,可别闹腾了!”
六长老刚想要开口叫骂,忽然感觉到来自上方的一道严厉目光,正是来自黄家老祖。人说黄家老祖千年前就能飞升,留到今日是为了镇守黄家,如今……他就算底气再怎么硬也不敢在黄家老祖面前造次。
六长老只好拉下脸皮来,对着戴胜笑了笑。他身上的高压火毒猛然一松,但是余威还在。他一笑笑出了满脸的褶子,根根里面带着苦。戴胜方才那动作太过自然,仿佛对着的不是一个满脸白胡子的老头,而是一个把鼻涕抹他衣服上的小孩。
他捏了一把红包,险些给他跳起来。红包里面轻飘飘的,是一张银票。上面写着五十两……五十两?打发叫花子呢?
见他脸色发黑,其他几个长老也险些笑出来。不过这时候还不是时候,总要先攘外,才能安内。
七长老冷哼一声,道:“先停手,祠堂里面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又不是过年,派什么红包!况且,老夫人也太不懂规矩了些,这么晚才带人进来,吉时都误了!”
宋夫人脸色一变,又瞬间笑了起来,道:“这不是你们几家的媳妇抢着要看吗?带着小孩又哭又叫的,抢着要来给我儿子过脸。我还纳闷呢,我儿子又不是灶王爷,什么小猫小狗都得抢着给拜灶。”
七长老脸色一黑,早上去的那些也有他的子嗣在,说小猫小狗,不是说他也是那带毛的牲徒?
他张嘴还想要辩驳什么,却听见一声威严的号角。
黄家老祖咳嗽一声,喝道:“肃静!这里是祠堂,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吉时误了就罢,此事休得再提!”
一时间所有人都闭了嘴,黄家老祖发话了,谁还敢对着干?
黄家老祖道:“上前来!”
戴胜一步步走上那条红毯,地上还飞溅了些许木屑,戴胜看也不看一眼,眼前只见那座沉重的金色大鼎。
鼎中插着三支香,一只足有他手腕粗。大鼎前有一个蒲团,意思是要他对着祖宗牌位磕头。
鼎后是三牲礼酒,却不见半点气味,进入他鼻子里面的,只有焚烧的香烟。
他在鼎前直直站定,膝盖却不见半点弯曲。
黄战喝道:“为何不跪?”
“天生膝盖不会打弯!”
黄战险些要给他气笑,说不是儿子,偏偏却和那女人一个倔脾气。要耍倔也不看着点场合,这里是祠堂!还是他上族谱的日子!自己毁自己前程,真是好有骨气!
七长老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傲骨,怎么还寄人篱下,吃嗟来之食?”
戴胜回头看了他一眼,喊道:“孙zei!”
一时间场下全愣住了,一双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戴胜。
而七长老本人脸色通红,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
戴胜道:“喏!都看见了!跟叫你不应是一个理由。我不知道我不在黄家的时候你们是怎么看的,反正这几日我是看见了!一个个都是嘴上恭敬,说我娘是老夫人,是当家主母,却连一点体面都不给。这样的黄家……呵!列祖列宗若是有仁德的,早该一个天雷给劈了。若是没有仁德的,哪里还受得起这般香火供奉。如今看来,也只是混一口冷猪头罢了。这样的祖宗,不跪也罢!”
黄战咧开两排白牙来,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过奖过奖,失敬失敬!请问这番可以跳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