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他样子也太过老迈蠢钝,就算是想要拿来炼制成药也没有多大的作用,干干脆脆放他一条生路,反正……
方大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生死之间游走了好几回,还在心里想着如何如何把账赖掉。
月儿朝着众人微笑,笑容和蔼可亲,又似乎高不可攀。她启唇说道:“我飞翠堂不会推卸任何责任,不论这责任是否与我们有关。大家请看!”
说着就把一根细细长长的银针插入了死者的脖颈,细细的脖颈抓在她手里,仿佛随时要被她拗断。
等到银针拔出时,上面浮现出一点黑色。
人群里面有人喊道:“是砒霜!”
戴胜摇摇头,银和砷并不会起反应,早起的砒霜提炼程度低,里面含着大量的硫。而让银变黑的,是硫化银!随便有人磕个鸡蛋倒在银针上,银针也发黑。
果然,月儿摇摇头,道:“不是砒霜,是五通子!本来药中含有五通子,是起到散寒除湿大夫作用,五通子通气健体,本来是一味好药,但是死者偏偏在昨夜喝了酒。”
那妇人睁大了眼睛,嚎道:“我苦命的儿呀!你表哥娶媳妇,我都劝了你不要去不要去,但是你偏生就喜欢凑热闹……儿呀!”
月儿掏出一个碧绿色的药鼎来,药鼎通体莹碧,似乎是翡翠打造。但是翡翠却没有这般灵气逼人的感觉。
江芯蕊转身小声说道:“是药玉,灵兽产出的药玉融化后熔铸而成。要是有缺点,就是不太耐高温。”
戴胜摇摇头,不耐高温算什么缺点?许多需要高温煅烧的药材,都可以预先做成半成品。什么水晶草化石,泥金附牛股,锻造起来少说也要一天一夜,也不见那位药师炼丹的时候现场锻造。
小鼎下面自动生出一撮碧绿色的火苗,火光映照着鼎身,显得整个场面更加的神异。
胡艳艳啐了一口,道:“故弄玄虚,也就骗骗这些没见识的平明罢了!”
戴胜点点头,说实话,月儿的炼丹水平并不算很高明,那一撮看起来神奇的火苗,也不过是火灵晶兑入木灵气之后的产物,被鼎身的光芒一照射,显得好看而已,实际上那颗灵晶只有二棱,寻常时候戴胜甚至不会看他一眼。
可是此时……这声势造出来,倒是分外好看。
月儿开鼎、投药的手法如行云流水,看得外面的众人一时间呆住了,许多人甚至恨不得趴在地上高喊女神医。
然而只要有人把神识注入进去仔仔细细的查看,就看得见,里面不过是些寻常的温补药材,有病没病来一剂,吃不死人治不好病。
但是此时丹炉内部却散发出冲天的异香。戴胜睁大了眼睛,几乎叫出来。
果然!
江芯蕊和他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念出那个字来:“生命精元!”
生命精元并不是月儿刚刚炼出来的,在场几个人都晓得了。月儿其实根本就没有学多久的炼丹。她会认药不错,但是离隔炼丹师的程度还不够。
如今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丹炉里面还只结着一层薄薄的药汁。而散发着异香的,是微微融化的丹坯子。
胡艳艳道:“那颗白穗丹里面……藏着生命精元?”
戴胜点点头,这味道,错不了!
只是……
终于,又半个时辰过去,白穗丹上面的花纹被烤的融化了大半,而那些温补的药汁也悉数沾染在了丹药上,凝固成一层薄薄的壳。
胡艳艳摇摇头,这哪里算是炼丹?明明就只是在原来的丹药上面包了一层没用的壳子。夹心丹药她不是没用见过,但是……这般模样,没有半点异象,甚至连星点都没有生出,根本没有生出新的丹药,简直就是侮辱了夹心这个名字。
月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莹白的皮肤上面挂着晶莹的水滴。仿佛她真的废了很大力气。她小心翼翼的把丹炉里面的药丸取出,一手捞起了那只死鸭子。
众人屏声静气,就等着看死人复苏。果然,药丸一入口,那只死鸭子一声尖叫。顷刻间,他就坐了起来。
戴胜无声的笑了笑,果然,没什么稀奇的。月儿在塞入药丸的那一瞬间,往里面打入了一道灵气,叫药丸上面裂开一个口子,把里面的白穗丹拍入他体内。
这小丫头还嫌不够似的,往里面多加了几分灵气,催动生命精元快速转化。
鸭子茫然的睁开了眼睛,他喉咙里面堵着东西,不好张嘴说话,发出来的声音也嘶哑:“娘……我怎么在这里……”
那妇人扑上去抱着他大哭,一边哭一边嚎道:“我的儿呀!咱们回家!回家!”
“噫!好!”人群里面响起来欢呼声,没有人看见人堆里面悄悄少了几个人。
戴胜几个进了药铺,果然,因为刚才那一出,许多人还围在门口,如今店内倒是反而空了起来。
有打扮精明的伙计上来问道:“几位是想要什么?买药?还是看丹药?若是几位是炼丹师,小店里面连丹炉火种也有的!几位楼上请!楼下是看病抓药的地方,看几位脸色红润有光,想来并不是我等平明,几位可是妖术师?”
胡艳艳点点头,道:“那就带我们上去吧!也省得浪费你们的时间。上面……你说有丹鼎?可否带我们几个去看看?”
伙计兴奋的搓了搓手,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的谄媚,道:“您请跟小的来,上面有专门介绍丹炉的人……”一个丹炉可不少钱呢!就算是搭着,那也……
楼上果然比拥挤的楼下要宽敞许多,上上下下一对比,戴胜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下面是一间很普通的药铺,百年老字号,桌椅板凳上面都挂着厚厚的包浆。好在地板是石头的,不然也给磨光了。
可是从楼梯开始就显得不对劲了。楼梯是普普通通的松木楼梯,上面给桐油油过,黄亮亮闪着光。但是楼板却镶嵌着细碎的绿松石做防滑。绿松石镶嵌不进去,还把木板挖出槽来,仔仔细细的埋进去。
这股子浮夸又奢侈的风格……怎么那么像是佳士得呢?仿佛佳士得第二呀!
江芯蕊点点头,不必戴胜说,她去的地方不多,但是佳士得算是她后院子。佳士得的装潢,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只是……不知道这人是什么用意。
二楼上面的一切都是崭新崭新的,有看起来旧的,那也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古董。
妖精大多数因为命长,都留着老东西。也因为命长,大多数的老东西都不值钱。可是这地方……
胡艳艳随手捞起来一个瓶子,转身道:“是荆工陈家的旧物件,这边居然还有残余?当年不是都随着暹蓝国的覆灭而消失了吗?”
那伙计笑眯眯的,似乎很满意胡艳艳的反应,道:“您现在手里面拿的不就是嘛!咱们这地方不差钱,您手里面拿的东西再怎么珍贵,那也是死物,前面还有活宝在呢!”
戴胜给活宝这两个字一激灵,转身问道:“什么活宝?难道说还有什么稀罕物?”
那伙计忽然讪讪的笑了,道:“这个……小的不敢说,您进去了就知道了!”
应林宁笑了笑,道:“感情还说不得了,算了算了,咱们进去吧!”说着就往小二那边丢了一大块灵石,多少不知道,根本就没有被切割剪裁过,但是分量却是实打实的足。
那小二眉毛眼睛都快笑到一处了,嘴里直说几人大方,一边还往那边蹭,看看其他几人可有动作。
可惜江芯蕊不为所动,胡艳艳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戴胜更甚,他甚至已经走出去了老远。
比起眼前这个小二,他更宁可去看看那小二嘴里面说的是什么活宝。
世间稀罕物,从来都没有少过,能称为宝贝的,更是如同过江之鲫。可是也不见谁家的宝贝活了。一时间,戴胜脑子里面闪过好些个想法,活宝啊……总觉得……
阿七啐了一口,骂道:“满脑子装的什么黄色废料,看路了啦!你旁边那个花瓶,够你在竞技场打半年的!”
戴胜仔仔细细想了想自己在竞技场能赚多少,忽然觉得就算打碎了也没有多少可有赔的。不过……
从里面转出来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那女子看起来柔弱,却一把把花瓶托住了,转身对着戴胜笑道:“客人对不住,小店花瓶挡了路,我这就叫下面人把它挪开。”
戴胜上上下下把她和花瓶看了几眼,道:“这倒是不必了,本来就是我不小心。请问,丹鼎在哪里看?”
那女子忽然朝着戴胜鞠了一躬,这倒是把戴胜吓了一跳。她说道:“我是专管丹鼎的药师杜鹃,不知道几位是想要什么样子的丹鼎。看几位的样子不像是新手,若是几位身上有携带旧的丹鼎,可以让我看看,好判断几位适合什么样子的丹鼎。”
戴胜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果然,自己的大黑锅不大合适……不!是很不合适。
他转身看向江芯蕊,道:“我没有带!”
江芯蕊扫了他一眼,掏出一个微微发蓝的小鼎,托在掌心,道:“这是我的鼎!”
小小的药鼎托在女孩的掌心,精致的像一个玩具。冰蓝色的外壁上甚至还阴阳镂刻了许多花纹,各色花草栩栩如生,倒是叫杜鹃心里面生出几分异样来。
江芯蕊微微的笑,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来,道:“这个小鼎,是我刚刚开始炼丹是时候用的。也算是跟了我很多年。你看那底下,有个小小的叶轮,专门用来淬炼药材。尤其是像化石草之类的东西。”
杜鹃点点头,精巧的叶轮只有她拇指样大,想来放大之后的叶轮也不会超过半拳。
杜鹃道:“您可是喜欢火力更加猛一些的?”
胡艳艳伸手朝着货架上面一指,道:“那个绿色的小鼎好别致,可否拿下来给我看看!”
杜鹃只好放下那个小蓝鼎,转身把绿色的小鼎拿了下来。小小的药鼎在胡艳艳掌心里面闪着光,小小的鼎身上面生着许多的纹样,看起来倒是很有活力的样子。
戴胜凑过去看了一眼,转身问道:“这东西……材料好特别!”
杜鹃得意的笑了笑,道:“我店里的东西,自然不是凡物。这小鼎的材料不是别的,正是一颗神木。换句话说,它是由一棵神木雕琢而来。对药草的亲和程度最高,还……”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胡艳艳打断了。她手指上漂浮着一小撮火焰,正均匀的烤着木鼎的底部。一股药香从木鼎底下散发出来。
胡艳艳摇摇头,道:“你说的增加药性,指的是药鼎的药性?以鼎养药的我不是没见过,但是……你这东西可有药玉好用?我方才在你们门前看见你们店里面的月儿姑娘手里面使的是一尊药玉药鼎,可有相似的?就算价格贵点也没有问题。我三人不日就要参加药王大赛……”
杜鹃笑了笑,心道果然是几个没见识的。嘴里面却还是恭恭敬敬说道:“这尊药鼎并不逊色于明玉……月儿姑娘使的那一尊小鼎就叫做明玉。目前咱们店里面的药鼎,排前面的二十尊里面,有十三尊在这个楼里面。您几位……是想要什么样子的药鼎?”
江芯蕊笑了笑,方才那姑娘一定是在她的墨蓝上面看出了许多端倪,连着胡艳艳也是……不然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不过接下来,事情就有趣了。
江芯蕊转身对着杜鹃道:“楼里面是没有和我一般的药鼎吗?”
杜鹃讪讪想笑了笑,道:“姑娘的药鼎特殊,怕是真的没有同款。不过姑娘若是想要火旺些的,可以看看排名第二的药鼎。”
说着就从架子上面取下来一尊硕大的夔牛鼎。鼎身上上下下都刻满了夔牛纹样,鼎身外面看起来金光灿灿,许是铜铸的。
戴胜上上下下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又不想在陌生人面前暴露出他的金色竖瞳来,只能听着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