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梅进了场,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观众,可是她胸前的勋章上面却有闪闪发光的五颗星星,照在众人的眼里面,平白叫人吃了一惊。
倒不是她不像炼药师,只是她一身气质和铜鼎火焰之类的不搭调,看起来更像是来凑数的。
若梅挤到一个监察员身前,道:“请问……我们这种四星以上的,怎么参加比赛?”
那个监察员把她草草的打量了一遍,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们不需要海选,你们直接过那边去领一枚玉简,下个月初一去无想城报道!直接进入第二阶段的比赛。”
若梅一愣,道:“那他们……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为什么间隔这么久?十几天呢……”
监察员有些不耐烦,道:“你本来就和他们不是一个阶位的,叫你们先比试难道不好了?你是想和他们一起进去先集训不是?”
若梅脑子里面窜出几个词来,这次的比赛……难道真的不一样了?怎么流程相差这么多?难道外面传的是假的?
她咬了咬嘴唇,心道若是没有这些孩子,还如何留得住王哥?他不得回了家去?回了家对着的还不是那个粗俗无趣的黄脸婆吗?先前分别,她本来以为她和王漭此生都不会再见……老天既然让他们重逢了,那就是老天的恩典。既然是老天的恩典,她怎么可能叫这机会再次从她手里面流走。
若梅放软了声音,道:“这位大哥……那群人里面有我家的几个亲戚……”
监察员哼了一声,道:“就算是亲儿子也没有用!走吧走吧!”
说完就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若梅碰了一鼻子灰,却只好把这口气咽下,转身出了门去。
若梅转念一想,万一王漭也许会想着叫几个孩子参加呢!反正药王大赛听起来体面还安全,总不会跟落到那个老毒物手里面一般听起来腌臜看起来污糟。
想到这,若梅又高兴了起来,转身离去。
江芯蕊道:“她走了!”
戴胜点点头,道:“我不知道她要去哪,不过看起来,心情不太坏,想来应该是王漭还没走,去跟他说了!”
江芯蕊道:“我觉得也是,不过说起来,她喜欢王漭,王漭心里面知道吗?”
戴胜几乎当场笑出来,道:“这种东西,是个瞎子也看得出来吧!她喜欢王漭,连应林宁也看出来了!”
应林宁在戴胜背上拍了一巴掌,道:“王漭知道,但是他从来都不说,颇有一种不想要伤她的心,想要叫她自动放弃的感觉。”
江芯蕊接了下去,道:“可是若梅非但没有收敛,随着时间的增长,还越来越激烈了。她爱王漭爱的越深,王漭对她也就越是疏远……她心里其实很矛盾,一方面是对王漭,另一方面,应该是对她自己。她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没有收到回报,另一方面又不甘心自己被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女人比了下去。总之就是……心疼自己赔进去那把米,还抓不到鸡。”
正当几个人闲聊的时候,那边的监察员喊道:“嘿,你们几个小子,过来!”
戴胜几人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那边乌泱泱看起来挤满了人。可是相比起今日场上炼丹的人来说,甚至一半都不到。戴胜哼了一声,心道来赛场摸鱼的人还真是多。一个城池的一场海选下来,愣是三分之一都没有留下。
可就算去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也还有七八十人。
监察员们把人带到一个大圈里面,慢慢退出了圈。
戴胜心道一声不好,怎么总有一种前方高能的感觉?
果然,他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漂浮了起来。
他往下看了一眼,发现不是他飞起来了,而是脚下是悬空的。
脚下闪着光,光芒直接从他们脚底下那个传送阵上面直接迸射出来。连戴胜也没有发现,传送阵是什么时候画上去的。但是……
他们要被传送了?往哪里?妖界的哪里还是其他界面的哪里?
不对啊!怎么这……剧情好像有一点熟悉……
该不会……
戴胜脑子里面刚刚冒出来这个念头,众人耳边就有风压扫过。有不明所以的人喊道:“怎么回事?我们要去哪里?”
“救命啊!我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家!”
听着众人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戴胜几人心里面忽然镇定了起来。
终于,脚下踩着了厚实的大地。
远远处有几点灯火,在黑夜里面一闪一闪,看起来却完完全全一点都不温暖,反倒更像是藏在黑暗里面野兽的眼睛,瞪着他们,就等他们松懈之后伺机攻击……和他相对的远山看起来也像是野兽的背脊,苍劲消瘦,叫人想起死去的龙或者是蛇。
没等众人说话,有人就开始抱怨了起来:“这他妈的是什么味呀!”
“臭脚丫子都没有这么恶心!”
“大蒜烂在粪堆里面了?”
“我……呕!呕!”有人呕吐不止,有人蹲在原地不敢有更多的动作。
戴胜笑了笑,心道这老头还真是厉害,这地方他再熟悉不过,这里是墨海!离隔魔界大地只有一条线一般的间隔。
这一条线被无数代人拉长拓宽,最终成了一片沉浸了无数尸山血海的海洋,那名叫墨海。整个上下清界最最肮脏污秽,最最残忍的=地方,就叫墨海!
有伤兵被腐蚀了半张脸,躺在担架上面奄奄一息。他此时已经张不开嘴说话了,他的嘴变作了半片露出牙齿的骨骼。
抬着担架的人喊道:“你们是药师吗?救救他!请给我们丹药!我们需要止血丹!固元丹!去毒丹!”
燃灯用眼睛扫视了一遍带来的那几十个人,喊道:“你们也都看见了,带你们来的地方只是墨海的边境,离隔战场还有很远!然而看看你们这些人都在干什么?呕吐的去给我洗把脸再过来,晕倒的直接丢到后方去喂石龙兽,剩下的,跟我来!”
戴胜脸色一黑,妖界以富庶闻名,就算如今的妖王昏聩,也不可能会短自家的军需。可是这样来看……要么,大部分的药材呗克扣了,要么…… 前不久有魔族偷袭了这边的药材补给。
果不其然,有队长模样的人走到燃灯面前来,扑通一声跪下,道:“燃灯大师……十分感谢您能……”
九尺的汉子几乎当场流下泪来,但是他还是继续说道:“药师协会准备的药材我们拉过来了,但成品丹药被那帮龟孙子截了胡。他们带来的人里有撒种魔族,仓库里面大量的止血丹和伤药也大多数被污染……”
燃灯点点头,长叹一句。
不知道该说家国不幸,还是该说时运不济。他炼丹几千年,从未见过如此的惨状。
有被炸飞了一条腿的人,倒在担架上面还在哀嚎。又被撕裂半个身体的人,还没有断气。有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的人,在喊着把药品留给战友……他们也是别人家的儿子,曾经也是家里面的希望和指望……如今,他们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燃灯威严的看了一眼屋内那些还在呆呆站着发愣的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能动手的现在炼丹!呕吐不止的去帮忙搬运草药!装死的立刻拖出去丢到战场上,死在战场上可比死在这里体面多了!”
戴胜支起大黑锅,那一声落地的巨响叫周围好几个人都开始盯着他看。
应林宁几个还好,参加药王大赛的富家子弟多。众人看他们气度不凡,见了如此血肉模糊又恶心的场面也没吐,心下了然。
江芯蕊从小就跟着伽昀尊上墨海魔战场,这一点脏污对她来说也算得上是寻常。虽然伽昀尊并不会叫她亲眼去看被炸的血肉模糊的伤兵,但是当时她的占卜能力还不稳定,一来二去,就算不想看,无意中也看了许多。
应林宁更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只要不去注意,什么都看不见。
戴胜那口锅刚一落地,旁边就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挤了过来。那是一个黄头发的小女孩,头上的头发生的细细软软,就算绾成了花苞头,依然是毛茸茸的一堆,叫人想要伸手去捏一捏。
戴胜忽然想起来,这个女孩也是跟着海选的人。她当时炼出来的居然是宁神丸。这倒是在一堆被淘汰的人里面脱颖而出。全场几乎所有炼制宁心静气的丹药的药鼎都炸了呀!
戴胜倒是挺想知道她是怎么炼出来的,只是此时没空,他兀自在鼎下打着火。暗紫的火焰围绕着炉膛上下跳跃,众人倒是没感觉到灼热,只当他是放低了温度。
一小撮兔绒草放入药鼎,里面升起来一缕淡黄色的烟气。那是兔绒草淬炼之后剩下的药渣,被猛火一烧,瞬间升华。
毛茸茸的小女孩嘴巴张成了圆形,一眨不眨的盯着戴胜,还有那一口鼎。她嘴里喃喃的说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们走的都是暗槽引流,你连暗槽都没有经过?”
戴胜没空回答她,隔壁的呼喊哀嚎听在他耳朵里面,扎耳朵也扎心。他没有办法对隔壁的声音熟视无睹充耳不闻当耳边风……只能想着多做一点是一点,至少叫他们好受一点
应林宁心里面生出来一点奇怪的感觉,他明明救的是妖精,但是心里面却没有半点愧疚,还有一点微微的高兴。对于人类修士来说,一等一的敌人是魔族,魔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过之处皆为焦土。但是要是先前跟他说,他会为了对抗魔族的妖族而炼丹,并且不收半点丹药,他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可是如今,明明知道他炼丹给妖精。这群妖精里面有人可能会活下来,活到人和妖的战场上,也许这些丹药会流到人和妖的战场上。他们吃完了他炼出来的丹药后,转身挥刀砍向人族的修士……可是为什么?他做的心甘情愿,甚至还有一点欣喜?
他说不出这话来,只能呆愣愣的往药鼎里面塞着草药。不过他这样子没有引起半个人的注意,旁边几个吓傻了的比他怪异多了。光是行动迟缓算什么?他就算是行动迟缓,也在一个时辰内……炼了两炉的止血丹。
虽然应林宁出彩,但是还有比他更加嚣张的,比方说那个端着一口大黑锅的小子,速度怎么那么快?不仅速度快,结丹概率还高,明明是同样多的原材料,偏偏他就能够多练出十几二十颗来。仿佛……不是一般人。
戴胜心道他也不想啊!都是隔壁闹的,他隔壁挨着个浑身上下没有半块好皮的伤兵,他还没有办法不去听。甚至连转脸的办法都没有。
嗡嗡的苍蝇从四面八方飞来,想要赶在同伴之前争夺一口最最新鲜的腐肉。他们几乎围满了整个伤兵营队,来往的护工已经对这些飞虫熟视无睹,甚至允许他们在伤兵身上产卵。
戴胜此时有点想要那个炼出来杀虫剂的家伙晋级了,也就是这种时候他才有点用处。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药鼎,先前堆成小山一样高的丹药被白衣的医师搬走,连轻点也不曾。
戴胜心道,先前几炉都是寻常的去腐生肌的丹药,方才听那个小将说的,魔族里面的撒种魔族也出现了?撒种魔族一般为寻常魔族所不齿,一来是自身属性,他们从小在毒潭腐水中生长,浑身上下带着一种腥恶臭气。二来是他们习惯了吃腐肉,他们会向外播撒毒素,如同洒下种子一般。中毒的人和兽类会慢慢腐烂致死,连草木都逃不过腐烂的宿命,如同那些被毁掉的草药。
戴胜心里暗骂一句,却忽然听见一个平板的女声。这女声过于平板,仿佛青春期完全营养不良没有发育过。
戴胜这才反应过来,这是……
洛禾的声音里面带着微微的叹息,她缓缓开口道:“撒种人的毒性,不是无解的。我们曾经有贵族中了撒种人的毒,毒素深入骨髓,可是他还是活了下来。有巫医给他炼药,当时的丹方我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