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这句话不仅仅是对事，更多时候还是对人。
江芯蕊笑了笑，伸手揭开鼎盖。只见一只五彩鸟儿从里面飞了出来，落在旁边的琼玉树梢上。
可惜鸟儿无声，树梢无根，都只是幻象。
碧绿色的丹药刚刚生出星点，就被轩辕锦一把夺了过去，塞进了桐欣的喉咙里面。
桐欣的脸色也在肉眼可见的变好看，他皮肤上发黑的痕迹也在褪去。
江芯蕊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把炉子里面剩下的丹药塞进嘴里。
却忽然，一声龙吟从隔壁的屋子里面传来，几乎瞬间把江芯蕊丹炉中残余的几颗丹药瞬间震碎。
屋外的人只听得见龙啸，却看不见龙形，似乎飞龙在天，不叫凡人窥伺。
也就只有戴胜才知道这条该死的龙是怎么一回事。龙的幻象还在，只是……
看见这条小蚯蚓戴胜就头大，这玩意是龙，没错！有关于东方所有的龙的描述都在它身上体现，无论是金色的鳞片，还是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之类的九种相似，还是口旁须髯、颔下明珠。、喉下、逆鳞、头上尺木，全都一一具备。
可是……这玩意怎么只有他手掌大小！
没错，戴胜仿佛演完了整场达拉崩吧的薛啥啥，台下的人看的是他惊险的冒险。然而只有台上的人才晓得，这tmd是无实物表演。他收获的公主在哪里？光和空气吗？
小小的幻影化作碎片纷落，上面有一丝气息飘落回了丹鼎中。戴胜叹了口气，心道算了算了，反正其他人看不出来。
他刚刚想要伸手，门就被轩辕锦一脚踢开。
戴胜傻在原地，保持着举鼎的那个傻乎乎的动作。
轩辕锦一把把他推开，带着狂喜看了一眼黑锅里面。
果然，底下躺着三颗赤金色丹药，每颗丹药上面一条金色小龙。龙口正好衔着一个紧点，其他八个金点环绕四周，正是好一锅一品丹药。
轩辕锦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无论是这个人还是这口锅，放在平时，她也许看也不会看他半眼，然而此时……同等的情况下，桐欣能够练出一品丹药吗？也许可以，但是桐欣此时却死死的盯着江芯蕊的脸，他的嗓子哑了，如今发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
桐欣咳嗽了两声，试图把自己喉咙里面的残渣给咳出去，然而他咳嗽不出来，只能哑着嗓子问江芯蕊：“你给我吃了什么？”
江芯蕊扫了一眼他的脖子，桐欣曾经好看的颈部现在起了许多鲜红狰狞的皮疹包团，看起来像是过敏了。然而妖精的身体哪里会有这么脆弱。
桐欣给这冰冷的眼神一激灵，忽然止住了咳嗽，喉咙里面麻痒的感觉也只能往下面吞。
他心里面忽然生气了一个荒诞的念头，眼前这个小女孩是故意的！她知道他会中毒，所以在丹药里面放下了加速丹药释放的药物。
毒素能够叫人肌肉松弛浑身麻痹，她吸收药物吸收的慢，就算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在她身上也看不出多少效果来。可是桐欣就不同了，他本身体质特殊，对药性十分敏感，轻微的毒物入口，就如同见血封喉的毒药一般。
江芯蕊笑了笑，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这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叫你不要再乱说话！有时候什么东西该说，什么东西不该说，你心里该清楚了！”
桐欣瞬间周身冰冷，明明不是下雪天，却有一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轩辕锦满意的看了戴胜一眼，刚想要鼓励几句，却发现戴胜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
轩辕锦随着戴胜的目光，跟他一起死死的盯着那一炉丹药。
果然，丹药上面飘出一丝细微的药气，那一缕药气娉婷袅袅的在空中转了个圈，最后消失在风里。
轩辕锦吃惊的看着戴胜，却看见戴胜也是一脸苦笑。
自从那一缕药气消散后，丹药上面起了变化，龙嘴里面叼着的那一颗星星不见了。好端端的龙衔宝珠，如今龙嘴里面什么也没有，空落落的看着好生扎眼。
轩辕锦几乎想要把造成这玩意的人给活撕了，好端端的一品丹药，在眼皮子底下就变了质。
江芯蕊走了进来，看二人一个剑拔弩张，一个哭笑不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戴胜一指药鼎，道：“刚刚炼出来的丹药，还在里面呢，你看看……我学这玩意时间不长，判断不出……总归不是氧化了。”
他最后那一句声音极小，却还是被神经紧绷的轩辕锦给听见了。轩辕锦恨不得揪着他的脖子，问他这是出了什么纰漏。
可是只听见旁边的江芯蕊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氧化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从发先前的异象来看，这并不是实打实的一品丹药。”
“怎么可能，一品丹药才拥有独一无二的有声异象……方才谁都听见了……”轩辕锦的声音越来越小，九转金元丹本来是二品丹药，她给戴胜炼制的本来就是二品丹药，如今出来的是二品，又有什么不对的。说到底只是不甘心，自己的希望破灭了而已。
江芯蕊的声音温柔了许多，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赞赏。“你炼丹的时候，除了丹方上的东西，可有加进去别的？”
戴胜摇摇头，他哪里会干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
江芯蕊瞬间心下了然，道：“既然没有东西加入，那么这一炉还是二品丹。只是因为手法和时机把握的妙，所以品质比寻常的二品丹高了许多，前面的那其实是八星，而非九星。这种情况在炼丹术里面称为伪星，我不知道你们可有见过，我家里的炼丹书简上提到这一次奇观还是在万年前……戴胜，你先前出现的异象，应该比较特殊吧！”
戴胜点点头，他那一头小龙的的确确是小的出奇，也算是个异象。只是……江芯蕊说的这个人，他似乎听过，好像是邱……邱什么来着。
轩辕锦心下了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把剩下的丹药用玉盒装了，转身走出门去。
这事过后，戴胜两人没有再继续被喂食毒药，也没有继续炼丹。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早有准备，他二人如今被锁在一个藏书楼里面，满屋都是丹方，只是……
戴胜翻了个白眼，心道平时没看出来她有老妈子属性啊！如今是怎么了？怎么逼着他背书。从前上学的时候他最最不喜欢背书了，如今居然把他关书房里面。简直……
江芯蕊一板砖拍在他背上，道：“那女人虽然不会来抽查，但是这些东西对你有益无害。换句话说……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练习吧！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炼出丹药来的，但是你的手法其实很生涩，你擅长的是控火。可是控火也只能在这一尊鼎上……他有名字吗？”
戴胜点点头，漆黑的大锅下面刻着几个扭曲的篆书，“他叫墨瞿。”
江芯蕊点点头，继续道：“墨瞿原本的材料，是拿来铸造锻造炉的，所以它的耐火性能极其的好。寻常丹鼎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火塘里面的一块冰。你先前用的那一尊不就是这样，被你活生生烤裂了吗？”
戴胜点点头，虽然错不在他，可是……火焰性质如此，他做不得改变。
谁知江芯蕊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你用的时机什么品阶的火焰，但是火焰休半年付工资却不是他来订造的，你是他的主人，还奈何不了他吗？”
戴胜一时语塞，说不出v别的辩驳的话来。他心里对这小火苗有一种异样的情感，这东西是他从凤凰火手里面抢来的，既然墙来了，那就是他的所有物，任何人也不能把他改变半分。他最讨厌别人碰他东西！
可是……万一那个人是江芯蕊呢？
戴胜一愣，忽然想起来许多以前的事情。
等他回过神来，屋里面已经没有了人，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和满满的书。
江芯蕊说的其实没错，他其实根本炼不得普通的丹药。一来是不知道丹方，二来是只能铸造成丹药，炼出来的东西谁也不敢吃。虽然有药效，但是丹药本身被火息炽烤得发黑焦糊，即使它到了市面上，也卖不出去。
这啥东西吊诡的地方就在，偏生药王大赛的海选只考究五品以下的丹药。换句话说，谁会在海选上面炼制五品以上的东西？又不是拿来炫技。
若真的有人敢这样做，估计药师协会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深挖这人的背景，而非晋级。
戴胜仔仔细细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出了这扇门。
门后的书卷被冷风一吹，冷风里面的湿气沾染在书卷上，晕开一点墨迹。这一点损伤对于崭新的纸业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这样陈旧，甚至老朽的东西来说，几乎是一场灾难。若是此时有人能够把书卷烘干，兴许还能挽回一点损失。可是唯一从门外经过的人，他的眼睛里面什么也没有。
桐欣拉住了戴胜，嘶哑的嗓子里面有几分颤抖：“你能不能……这座院子有个密道，从西侧门往假山哪里走，哟与一个小小的狗洞……我不是要你钻狗洞，那里有一个胖乞丐，每天都在那里睡觉，你要是想要往外面递东西，你就找他。给他一个馒头，他什么都愿意做……”
他就差点把“叫人救你”四个字大剌剌的挂在嘴上了。
戴胜笑了笑，最终还是没有说些什么。桐欣那张脸上几乎已经是哀求，若是站在这里的人有半分同情心，就算不想走，也会出言安慰一番。可是戴胜只定定的站在那里不动，连辩驳的话也不曾说半句。
桐欣看戴胜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面咯噔一声。江芯蕊他是不指望了，铁石心肠的女人，估计根本不会理他，没想到连戴胜也是……
“就算我求你……”
戴胜有点想笑，求？求什么？求他离开？求他不要参加药王大赛？还是求他不要夺走这个可怜虫在轩辕锦心里面的地位，因为他只有这个来支持他前进，支持他活下去。
戴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没有把伤人的话说出来，执迷不悟的家伙，就算亲手把他从火坑里面拖出来，他也只会怪他毁了他飞蛾扑火一般纯粹的爱。换句话说，根本救不回来，也不值得同情。
戴胜不知道梦境后面发生了什么，只看得见桐欣在决赛圈里面大放异彩，但是戴胜却没有注意到，其他几个人……
决赛圈里面的人脸有的清楚有的模糊，清楚的是几个大师，还有其他的……就算轩辕锦了。可是轩辕锦不在决赛圈里，而是在观众席上。
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猫腻，只有那群人才知道。
他转身，进了江芯蕊的屋里，喊道：“教练，我想学炼丹！”
江芯蕊微微的笑，嘴角勾起来一点弧度。
戴胜心里看着要成，却听见江芯蕊说道：“想学炼丹？你不是炼的很好吗？二品伪星丹药呢！哦！我忘了说，轩辕锦大概不知道，跟你一样是个炼丹白痴。不过二品伪星丹药，难度比一品的还要高呢！请问一个连八品止血丹都会炼成糊糊的人是怎么做到的？你告诉我呀！”
戴胜一抬头，正好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心里面咯噔一下，敷衍的话忽然全忘记了。
江芯蕊看他神色，道：“你那个器灵不会还会炼丹吧！她会告诉你什么时候放什么东西？”
戴胜点点头。
江芯蕊心道也是，这些天炼制的丹药哪个不是这样，除了那次和金元霸……
戴胜炼制奇怪的丹药的时候，次次都是在金元霸那边，先前的毒丹也好，解毒丹也好，哪次不是在金元霸那边……她不确定戴胜的器灵究竟是什么水平，不过……看起来倒是十分神奇。
随后他听见了阿七的声音：“警告！警告！执行员先生请注意！执行员先生请注意！您现在正在进行危险的谈话！这场谈话过去后，我们将及时进行止损修复，请谨言慎行！”
戴胜打了个激灵，从刚才的情况下醒了过来。
阿七说的不错，江芯蕊无论如何都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会接受这世界的一切都是被更改扭曲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