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告诉你,你所在世界是假的,你其实根本不存在。你身边的一切可以随时更改,而有人有着作弊一般的能力。你的记忆被删除过,而你曾经以为是朋友的那个人竟然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戴胜晃了晃脑袋,决定还是不说了。
江芯蕊刚刚想要开口,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终于闭上了嘴。
江芯蕊道:“你说你想要我教你炼丹?你说的,可是那些最最基础的丹药?那些东西你甚至不需要拜师去学……”
戴胜使劲点点头,一般人确实是不需要特别的去学,但是他是一般人吗?他那道火焰……
戴胜一愣,忽然发现他可能知道事情的症结在哪里了!
戴胜道:“你说我需要降低我火焰的温度?”
江芯蕊点点头,道:“别的东西我不知道,但是你的火焰是的确不行。先不说海选的时候根本用不了自己的药鼎……我听胡艳艳说了,海选的时候,为了防止药师作假,药材药鼎全部都由炼药师协会来提供。你那口大黑锅在初赛之后再拿出来更好些。”
戴胜心道一声难怪,难怪胡艳艳要他换药鼎。那一尊紫苏只能说是中等偏上的货色,他看起来怎么也不算个穷苦人,不如假装成家族里面的孩子……不过现在看来,事情倒是有些微妙。
江芯蕊道:“药鼎倒是简单,药师协会不会给咱们发多好的药鼎,一般来说是耐用的铜鼎,只是……你有没有测试过炼丹的时候,你丹炉的温度?”
戴胜摇摇头,江芯蕊看他懵懂的样子,心道原来这个器灵也不算万能的,嘴上倒是和缓了许多,道:“你先祭鼎我看看!”
戴胜点点头,他祭鼎没有多少花里胡哨的招数,但是一个死沉死沉的大黑锅Duang的一生丢在地上,那扑起来的一大堆烟尘,看起来也颇为壮观。
暗紫色饿火苗附着在鼎下,看上去没有多大的威力。也不往外扩散。江芯蕊扫了他一眼,瞬间明了。
这哪里是温度不高?那口大黑锅上面镌刻了许多阵法,只是鼎身是黑色,阵符也是黑色。这些阵符把热力死死的锁住,不叫它溢出一丝一毫。
江芯蕊扫了他一眼,道:“我现在把这朵羽球放下去,你继续升温,就用你平时炼药的温度!我说停止,你再停止。”
雪白的羽球一接触大鼎的底部,上面本来平平伏着的绒毛瞬间炸了起来。
戴胜心道差俩鼻子眼睛就是阿哒的翻版,手下却还不停止。
温度渐渐升高,江芯蕊却还是只感觉到清凉。那朵羽球开始变得渐渐发黄,像是蔫萎了。
戴胜道:“是不是给你烧坏了?坏了不赔的,你要是心疼东西我就收手哦!”
江芯蕊摇摇头,道:“不会坏了的!这东西虽然生在溟渊底部,但是它生长的地方挨着一片火山。这东西便是寻常人说的羽书藻,给你烧的这个是羽书藻的种子。”
江芯蕊没有说,每年羽书藻都会释放出大量的种子。大多数的种子被海水冲上岸来,他们都不会发芽。羽书藻发芽的时候,要等到火山喷发,那时候溟渊底部一片火海焦土。高温会激活羽书藻的活性,他们这个时候就会把藏在羽球里面的芽苞释放出来,在一片焦土中葳蕤。
戴胜点点头,看了一眼鼎身内部越来越红的种子。种子表皮释放出一种甜甜的香味,像是麦芽糖。这感觉其实挺好,好像是刚出锅的饴糖,只是没有人来吃。
江芯蕊没有说出来,溟渊里面的人民称这东西为恶鬼的眼珠。虽然他们大多数的人的房屋用羽书藻长老了的藻叶来搭建,他们的衣服也由羽书藻里面抽出来的丝线来缝制,甚至他们把羽书藻搓成网来捕鱼。可是羽书藻盛开的时节却没有人能够看见。
鼎下的火舌跳跃的越发欢腾,戴胜很少把温度提升到这种程度。一来是不必要,他并不需要把一炉丹药全部化为尘土。二来是消耗太大,他觉得自己始终和火灵气不太契合,运出来的火焰总是和雷灵气勾勾缠缠,里面总能够夹杂一点跳跃的闪电。
如今的羽球浑身上下生满了小伞一般的荚翅,一片一片真的跟羽毛一般。鲜红的羽毛几乎随时要从里面弹出来,奔向天空或者是大海。
江芯蕊盯着大鼎的眼神越发凝重,她这时候倒是开始感觉到热了。只是这感觉不是来自于鼎身下面的火焰,而是来自鼎内的羽球。
江芯蕊捏紧的拳头又松开,终于道:“好了,停止吧!”
戴胜点点头,心里好像送了一口气。却听见鼎内噼啪一声脆响,里面的羽球瞬间炸开,小翅膀似的羽毛从里面迸射出来,鲜红的羽毛漫天飞扬。剩下的那个空荡荡的球在鼎内撞来撞去,声音叮当清脆。
他忽然想起来一句不晓得是在哪个女孩空间里面的一句话:“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叮当响……”
他当时嘲讽过,当年那个女孩也许是会用白瓷碗装梅子汤的人,可是他不喝梅子汤,也感受不到这乐趣。他会买的只是街边塑料杯一大杯的玩意,里面的冰块干净不干净还两说。他欣赏不来里面浓郁的桂花味,也不喜欢酸溜溜倒牙的感觉。但是如今……好像有点感觉。
鲜红的羽毛荚翅落地便点燃一簇小小的火苗,满天飞舞的如同朱雀金乌死去后残余的羽毛,即使身死,留下的火种也要焚尽时间污秽。
可是他们没有能够焚尽的污秽,有的只是轩辕锦的咆哮。
戴胜一愣,忽然发现,他是不是闯祸了?
“我……”他一个我字刚出来,就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水里面还有一股药味。
江芯蕊吼道:“快跑快跑!那玩意炸了!”
“什么?”戴胜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从自己的头上扒拉下一根草根来,道:“什么炸了?这玩意是……雪银草,是防火降温的吧……卧槽你说的是那些毛毛……”
轩辕锦恨不得回到一刻钟前,然后勒令两个小崽子加盖子,丹鼎的盖子不是拿来防止东西蹦出来的,是拿来干什么的?拿来把她们两个的脑袋扣在底下的吗?
轩辕锦手底下掐了个降雨的法诀,顷刻间头顶上乌云密布,把整个庭院都笼罩在了下面。
戴胜心道一声不好,果然,倾盆大雨瞬间降下,把几个人都淋得精湿。江芯蕊还好一些,她虽然穿得一身是淡淡的紫色,但是衣服毕竟是鲛绡,沾水那一瞬间变得如鱼皮一般滑溜。虽然紧紧地贴在身上,但是小小的女孩曲线不多,只能隔着鲛绡看见里面肚兜上面绣花……
江芯蕊狠狠的瞪了戴胜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戴胜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似乎是盯着人家看了,心里面却还是愣愣的想……原来是小兰花呀!
比起江芯蕊,轩辕锦可没有那么幸运了。她年纪比胡艳艳还大些,身材曲线早就成型,浑身上下玲珑有致。只是平时穿的衣服都是广袖交领,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如今被水一打湿,天蚕丝最是吸水,湿漉漉的衣袍贴在身上……
桐欣心里面升起来一团火焰,他不知道是应该感谢戴胜放的这把火,还是应该怨恨戴胜给了他不该有的旖旎念头。
比起其他人的遐思来说,轩辕锦的心几乎在滴血。这间屋子是她个人的私产,新月城虽然米珠薪桂寸土寸金,但是这间屋子位置偏僻,她倒不是怎么心疼。她心疼的是后面放着的丹药,许多丹药还没有来得及放进储物器里面,如今被水一淋……
轩辕锦想到这里,又瞪了戴胜一眼,心里面骂了他几句,但是转念一想,丹药还不是能够炼出来的。那两个孩子看起来不错……若她赌中了,此生就是荣华富贵,万人之上。就算赌错了……这不还有一个桐欣能够用嘛!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万全的法子,心里面开始得意了起来,气也消了。转头看桐欣的眼神也跟着温柔了几分。
等到那场雨完完全全停了,此时已经是晚上,天已经全然黑了。
戴胜看了一眼湿漉漉的床铺地板,心道这术法怎么那么牛皮,不光屋外能够下雨,连屋里面都一样。
“这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江芯蕊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冒了出来,把戴胜吓了一激灵。
江芯蕊继续道:“这么湿,天气也不好……我决定我是不睡了,你要不要……轩辕锦说那边的山头上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咱们可以去那边放火……”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戴胜嘴巴里面又溜出来这一句,简直无比顺溜,以及欠扁。
江芯蕊噗嗤一声笑了,道:“你还有脸说,这场火不就是你烧的吗?不过看轩辕锦那个狼狈样子,也算是赚了呢!”
戴胜愣了,赚了个什么?
江芯蕊看上去心情确确实实是好了不少,还有闲工夫跟戴胜闲扯,道:“赚了她一件衣服,她那件衣服你可看见了?”
戴胜摇摇头,他对女人衣服只有两个观点:穿了好看和穿了不好看。除了颜色之外,他什么也认不出来。
江芯蕊耐着性子解释道:“夜露染得天水碧,她那一件,就是天水碧!底子是天蚕丝,用秋天的露水承接以后,混合大漠一种叫望云花的植物根茎染色而成。繁琐的很,染色必须要秋天的夜露,晨露不上色,冬天露水上色深了……总之这东西做起来要琐碎死,平时沾水不得,更不要说在雨水里面淋了。就是寻常浆洗也要掉价的!”
戴胜忽然不笑了,轩辕锦今天那身衣服他倒是记得听清楚。颜色碧青碧青,像是久日阴雨,一朝放晴时候天空中最最高远的那一片。这颜色稀奇的很,自然,没有半点染色的痕迹。仿佛丝线生来就是那种颜色,又仿佛是直接从云端裁下来的一片。
轩辕锦穿这颜色,叫他这个对她没什么好感的外人都眼前一亮。
轩辕锦其实不怎么适合红衣,她那副样子总叫人觉得她在刻意的模仿什么人,可是那张脸不对,一身的气质也不对。浑身上下就没有半处对的,除了那一件红衣。她穿这件新的……是为了见什么人吗?
戴胜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天水碧很贵吗?”
江芯蕊点点头,似乎是无奈,脸上却是笑的,道:“我爹爹……曾经四处搜寻望月花的根茎,想着能够给我十六岁生辰那天做一条纱裙,结果至今也只有一块绫帕。他老人家不得已,只能把夜明珠磨成粉,附在原来的料子上面,给我织了件明珠衣。”
江芯蕊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很认真,认真的不再像是一个精致冰冷的水晶雕塑,而是真真正正,沾染了七情六欲的人类。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和凡间地上的人们更加接近些。
戴胜想象不出明珠衣的美丽,却在脑子里面想着天水碧。
“也就是说……这东西就算倾尽整个轩辕家也不可能买得起咯?”
江芯蕊笑了笑,道:“这倒是不会,只是轩辕家不会给区区一个圣女去搜罗一件价值连城的裙子。换句话说,你提请的对,轩辕锦背后有人,而且……她很需要药师。不仅仅是挂一个虚名的药师!所以那个人位高权重,身体不好,你……你想起了谁?”
此时千万个思绪从戴胜脑子里面飞驰而过,他却只摇摇头,道:“说一个,那就一个,说十个,那也有十个。我不大清楚究竟是不是,但是如果是……整个妖界都会受到动荡。实际上以上那些人里面哪个出了纰漏,大半个妖界都不会好过,但是按照以往的尿性来说……”
他贴在江芯蕊的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温暖的气息吹起几根纤细的碎发,扫在她耳边一处温软白净的皮肤上,稍微有一点痒。
江芯蕊笑了笑,道:“我还真是没想到!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