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鱼捂着头上的伤口,这伤是刚刚宋轶新收来的小妾打的,说打也不算。都怪她没有站稳,轻轻一磕额头就撞在了桌角上。
末了连二两银子也没有补到,说是她身上那味道熏了小妾的鼻子,叫她赔偿。
青鱼默默应了下来,半点伤药也讨不到。管药房的小弟子惯是会看人脸色的,见青鱼这般落魄没种的,就板着一张脸。任她说破了嘴也讨不回半星药沫去。
那豁口大得吓人,用了三把香灰也止不住血,最后青鱼一头栽倒在她屋前面的地上。
一天一夜过去,青鱼幽幽的醒了过来,她还在屋门前,只是被人踢到了个不挡路的角落里。这一天的浆洗没找她,反正会有其他懂事的弟子主动把活接过去。
青鱼抬头看了一眼那黑洞洞的屋子,呵呵笑了几声,转身走出门去。
门外盘查的弟子也懒得理她,一个修行废物能跑到哪去?就算是跑丢了也不过是一个死字。
出了白月教,因着瘴气的缘故,东南西北青鱼也分不清。在林子里转了一天,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白月教里少了这么一个人,起初还有人不习惯,毕竟少了个能欺负的。后来也就渐渐的当做从没这人了。该吃的份例照样吃,该做的活计照样做。只是那黑漆漆的屋子被改作了浴房,给那小妾的丫头用。虽然小了一些,还是有些用处的。
所谓的恩赐,不过如此。无论是谁,在走投无路时抓住任何一根线,哪怕是蜘蛛丝也会当做是天神的恩赐。
有一双手挑起了青鱼的下巴,仔细看了一眼。
青鱼眼里满是眼泪,虽然这人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但是这手上的温暖叫人心安。
白衣女子一口唾沫啐在了她脸上,喝到:“定安!把她拖下去洗洗干净!”
“是!师父!”与那尖酸的女子不同,这人生的好,一双眼睛极其温和,似乎是不染这世间的任何尘埃脏污。
年定安伸手解开了青鱼的外袍,给她洗浴时眼中没有半分邪念。他是落入人间的月光,是吸收灵气生于深山的白璧,是……玉灵门的大师兄。
清逸真人一帕巾丢到了青鱼脸上,骂道:“跟你娘一样犯贱,随便来个男人对你好就收不住魂!”
青鱼想要辩解,想要哭泣。可是白月教的日子告诉她,当别人想要欺负你的时候,你越是挣扎,他们就越是兴奋。当你没有反应,像一个没有任何生命的木偶,他们就会累了、倦了,对你失去兴趣。
可是清逸真人似乎是少有见过这般的玩具,青鱼知道她骂了很久很久,知道浴桶里面的水凉了也没有停。
再次醒来的青鱼发现先前发生的那些并不是梦,她醒来时躺在一间空屋里,屋里陈设简单,地上的灰比她原先在白月教的还少。地上还放着一身衣服,半新不旧的一身白色衣袍。看得出来是哪个外门弟子穿过的。可穿过又如何?对于青鱼来说,能有这些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一个青鱼没见过的女子走了进来,把一个木桶往地上一丢,道:“饿了就吃,就这么多,没有别的了!”
青鱼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把周明瑶看得浑身发毛,用一种“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瞪了青鱼一眼,又迅速的走了出去。
她身上的披帛给门上的倒刺刮了一下也没发现。半边天青色的薄纱挂在门上,随着微风摇曳。
青鱼刚刚想要喊她,周明瑶却没了影子。她只好小心翼翼的把那段薄纱摘下来。
这颜色是宋轶那小妾求了很多天也没有求到的天水碧,染天水碧须得夜露,说是染好的绡纱寸丝寸金。
青鱼粗糙开裂的掌心里放着这段柔软光滑的薄纱,看起来倒是真突兀。平常那小妾连衣服都不给青鱼洗,说是她手掌太粗糙,会磨花那些珍贵的绣品。
年延道:“师妹,你衣服怎么勾破了?谁欺负你了?”
周明瑶这才回过神来,忽然发现自己差点撞到年延,脸色有些微红。道:“师伯前日带进来那姑娘真是奇怪,给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恶人,结果……看起来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
年延道:“我也不清楚师父为什么要捉这人,听说是跟以前的一位……师叔有关。我不敢多问,怕触师父霉头。”
“得了吧!姑娘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下面新来的小姑娘你也喜欢管,来这么久的师妹你也喜欢管,所以师伯才把你丢出门丢这么多年!我看看,门派大比都要开始了,你还不去提升一下修为?”
周明瑶挑眉的动作极好看,清雅里三分妩媚,和那些十几岁的小丫头不同,她已经到了能嫁出去的年纪,也不知道最后会许给谁。
年延道:“算了吧!你也知道,我受过暗伤,这辈子都过不去元婴这个坎。就算是顾师叔给我扎了针,那也才堪堪破了金丹的坎。再说,离门派大比还有一年半呢,你急什么?我去瞧音音,你可不许跟我师父说!”
“又给她带小玩意?你不去门派大比人家可是要去的!”
“我这是叫她收收心,省的叫哪家的野小子用一个面人就拐走了。”
周明瑶哼了一声,道:“这事自有掌门来管,音音可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和咱们的嫁娶不一样的。我懒得管你了,明明你才是师兄。我看师叔给你取定安这道号取错了!”
年延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趴在门缝里的青鱼听了一耳朵,心道这真是个好人。对自家师兄妹也好,对师父也好,对……自己也好。
周明瑶喝了一声:“谁在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给我出来!”
青鱼道:“我……你的……”
周明瑶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留着吧,我不要了。”
“可是……”
“那你扔了吧!”周明瑶给这双眼睛看的发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从小缺爱是怎么的?没错,跟隔壁门派的死小子说的一样,从小缺爱!
也就年延能受得了这种人,不对!年延是喜欢对谁都好,这个是谁对她好一点都觉得整个世界都发光了!
被连续骂了几天以后,青鱼似乎是明白了一点自己的身世。她娘原来是这里的仙子,像是那个勾破披帛的大师姐一样温柔漂亮的人。
可是她爹不好,是个什么什么墨海里来的人。勾引了她娘,两人私奔以后才有的她。
清逸真人喝了一口茶,又继续瞧了青鱼一眼。这丫头真是不要脸,骂她也没有半点反应,跟个木头似的。也不知道青霓是怎么生出来这样木讷的人。看俞萍那张嘴也不像是笨的呀!不然怎么拐的人。
青鱼其实还挺喜欢这,虽然这女人凶巴巴的老是骂她。骂的也不太脏,而且一小会时间就累了,比起原来的那些厨娘婆子可差远了。她也不会动手打她,也就一张嘴在骂。有时候骂的狠了,年延也还在劝……虽然不是替自己劝的。
可就是这样的日子青鱼也没有过到多久。那什么大赛一开,清逸真人怕她跑了,好生的捆好塞在柴房里。虽然叫柴房,可青鱼觉得她住这柴房住的比原来自己在白月教的屋子好多了。连续住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可是忽然有一天看着她的人发了善心,偷偷把她放了。
青鱼只想哭,放了能够去哪里?天高地广,身无分文……
青鱼在一处石林里转了三天,还是没有走出去,一个人饿晕在了石林里。
江扶摇道:“这人干嘛的?在护山大阵里转了三天?看这身衣服,怎么像是你们玉灵门的?”
苏菀林道:“这身这么旧,可没有弟子肯穿。我听说清逸师伯前些日子带回来一个女孩,是不是这个?”
“算了,看这样子快要饿死了,带回去吧!带我们门派去,我那边安全!”按他师叔那脾气,绝对是想饿死都不能,想造反能揍趴。
苏菀林道:“可她是女孩……”
“没事,你偶尔忘记了我师叔是女的也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喜欢她,我除了你谁也不喜欢!”
苏菀林给这一通抢白给噎住了,不知道是该先生气还是先害羞。
江扶摇道:“我喊两个健硕一点的女弟子给扛回去,我不碰!”
“好呀,可是我觉得丹峰也不错,师伯那药丹足够,陆乘风那边的女孩子也多,足够照顾她。”
“苏苏,你是不是觉得她长得不好看,所以那些黑莲花白莲花绿莲花就不会对她下黑手了?”
苏菀林不说话了,一双大眼睛瞪着江扶摇。
江扶摇认了错道了好,还是没能哄好。唉!女人啊!
青鱼心里想,是不是所有的好人都到了这?虽然这些人脾气古怪些,一个男的,看起来比年延小几岁,成天除了修炼就是烧炉子打铁。也不跟自己说话,不要自己帮忙。还有一个女的也一样,除了打铁就是吃饭。
但是这些人在青鱼眼里就是好人,所有给自己饭吃也不欺负自己的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