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的年夜饭很丰盛。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算是满足了邵英贤对年夜饭的所有想象。
他连连称赞郑平妈妈手艺真好,同时也不由得泛着心酸——自己吃着这样可口的饭菜,也不知道妈妈在家里吃着什么,今年的除夕夜怎么度过。
吃饭时,郑家的父母对邵英贤很是客气,还说过年难得,给他倒了些红酒——虽然不好喝,但邵英贤还是忍着全都喝了下去。
然而虽然郑家父母给他一直主动夹菜,还说听郑平在家中夸过他,但邵英贤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们的客气单纯是因为自己是郑平的同学而已,两位大人就像哄孩子一样对待自己。不过,酒过三巡,在听到邵英贤的家境之后,郑然有所触动,主动盛了一碗汤递过来,说道:“想当初我也是白手起家的,真的很不容易,不过努力总是有成效的。小伙子,你放心,既然进了一中,那么按部就班地往前走,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郑然的话给了邵英贤很大的信心。看着对面那个衣冠楚楚的长者,他就多问了几句:“伯伯以前也是农村出身吗?”
郑然道:“不是。我是镇上的,但家里没什么钱,也没什么背景。那时候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分进了银行,一开始也是人人羡慕的稳定行业,如果就在基层支行干,这一辈子混着混着也就过去了。幸好后来赶上绩效考核,就自己整天跑客户啊,一开始也是四处求人、每天都应酬,好几次都喝到医院去了,慢慢把业务做起来,再加上有学历,才到了现在这个位子。照我看,未来的环境越来越开放,你们年轻人发展的机会还是有很多的。”
“嗯。”虽然郑然只说了短短几句话,但还是让邵英贤感到振奋,“那伯伯觉得未来哪方面发展比较好呢?”
郑然沉吟了一阵,道:“我也不好说未来哪个行业就一定发展得不错,现在也有太多热门的新专业,但我个人感觉还是不要盲目追风得好。我个人建议是你还是把基础学科学好,这样可塑性也高,就业面也宽。”
他还想再说,却被郑平妈妈拦住。她给他倒了酒,又给邵英贤倒了小半杯酒:“过年呢,我们不聊这么严肃的事儿。小邵,你伯伯他喝多了就喜欢多话,他给你提的只是个建议,你听听就过。”
“嗯。”邵英贤没有继续问。他知道郑平妈妈是怕郑然因为那句建议担下本不该他担负的责任,他能理解。
吃完饭后,四个人在客厅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边打麻将。邵英贤不会,郑平便耐心教他,规则不难,几个人算番算得也很简单,他学得很快。四个人拿瓜子当作筹码,边玩边嗑,不时被春节联欢晚会上的相声小品逗得哈哈大笑。欢声笑语再配上窗外不时传来的烟花声响,渐渐地也没人跟邵英贤客气,反而跟他开起了玩笑,他也逐渐放开,也会跟着大家一起算胡牌番数,笑郑平总是放炮,他蓦然觉得,这才是自己这一生中第一次真的过年。
然而这再美好,终归不是属于他的。
邵英贤知道这只是一场梦,是梦就有醒的时候,他不能仗着郑平对自己的好失了分寸,所以次日吃完午饭后,他主动提出要回自己的住处。
郑妈妈客气了几句,说大过年的再多呆几天,家里人多热闹。邵英贤也知道这只是客套,便说还要回去做寒假作业,也不方便继续打扰。
郑妈妈笑着夸他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郑平则道:“那我送你回去。”
回去之前,郑平怕他忘记,特意把那本《文化苦旅》塞在他的包里。
看郑平处处为自己着想,邵英贤很是感动,不由说道:“师兄,如果你真是我哥就好了。”
郑平微笑着揉了揉他脑袋,然后推着他肩膀出了门:“走吧。”
从温暖的郑家回到自己的住处,看着郑平离开,看着从郑家拿回来的八宝饭和饺子,邵英贤才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他异常地想家,这个刹那他确实后悔了,他想家了,哪怕那个家并没有那么温暖,哪怕回到家意味着会被父亲责骂,要看邻居脸色,可妈妈也在家里,很多小伙伴都在家里,他不回去,家中唯一的温暖也没有了,妈妈这个年该过得有多难受,她要如何自己一个人面对周围人的问询呢?
然而他已经选择过了,后悔又有何用。
接下来的两天,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学习——反正屋里有吃的,他没必要出去。
而后,他照常去唐家履行约定。
然而唐瑞这三天却显然是玩疯了,这次他再回去,之前好不容易给唐瑞培养起来的学习习惯又全都化为了乌有。然而让他头疼的是,初三到初五这三天都没有辅导老师,全要靠他跟唐瑞一起学习。
此时他的寒假作业已经做完,所以这三天给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盯着唐瑞把作业写完。
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这三天唐家父母全都在家,虽然偶尔会有朋友串门拜年,但唐瑞到底不敢再像第一天那样喊自己的狐朋狗友过来。
此外,因为有唐家父母在,邵英贤手里有了“大杀器”。只要唐瑞不听话,他就可以说“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去告诉你父母”。在他内心深处,他很鄙视这样打小报告的行为,他也知道这种人最招人讨厌,但此时他不需要唐瑞喜欢,毕竟过了这个寒假,他就再不会跟唐瑞见面了,所以他只想用最简单的方法让自己做事轻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