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说眼泪不能落在尸体上,否则死者会去得不安心。她赶紧用衣袖擦掉眼泪,依依不舍地看着顾老的遗容。手指触上顾老苍老的脸,没有一点温度,直接冷到了她的心里。
“爷爷……”她哽咽出声,想要嚎啕大哭,又怕引来人。
北慕枫紧紧地握着拳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外面传来脚步声,北慕枫赶紧拉着她躲到围幔后面,防止有人突然闯进来。她捂着嘴巴抽泣,悲痛得不能自已。北慕枫心疼,轻轻拍她的背。
暗卫将外面的人直接打晕了拖到角落里,所以没有人进来。
等了一会儿,两人才从围幔出来。虞熙脱去外面的夜行衣,露出里面一身素白衣裳,直接跪在灵前磕头。
北慕枫蹲到旁边帮着烧纸,纸钱烧得很旺,火光照着灵堂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纸钱的味道,浓浓地散不开。
她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弯着嘴角说:“不要紧张,我也是虞熙,跟你一起长大的虞世子。”
北慕枫一头雾水,俊逸的眉紧紧拧着,“什么意思?”
她耸耸肩,“说出来你一定觉得匪夷所思,站在你面前的这具躯体是虞熙,而能操控这躯体的意识却是我顾瑾。我在江南遭人毒手,殒命于河道,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虞熙。”
北慕枫沉默不语,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不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你是不是在怀疑我是被掉包的,还真没有掉包一说。我本来打算一直隐瞒下去,可是现在,我觉得没有必要瞒着你了。”
“你不是说我从江南回来以后就变了很多吗,我当然会变,因为我有顾瑾的意识,我的性子可温顺可活泼,惹急了还会炸毛,跟你原来的义弟可大不相同。”
北慕枫还是不说话,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太匪夷所思难以接受了。
虞熙叹气道:“你若不信,可以去查,流冰落蕊她们整天在我身边,我到底有没有掉包,她们最清楚了。”
北慕枫忽然抬手掐她的脸,力道还挺大,痛得她叫出声,用力拍掉他的手,“你干嘛?”
“不是人皮面具,是真的。”北慕枫喃喃自语。
虞熙扶额,敢情她说了一大通,人家还是以为她被掉包了。
她叉着腰佯装生气:“我可是把你当成敬爱的兄长,你居然不信我,亏我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你。”
她撇下他,自己走了。
北慕枫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赶紧追上她。他不是不信,就是一时难以接受。
……
停灵三日,顾老要出殡了,宇文荀派了司仪官去主持葬礼。送葬队伍非常长,很多后背和仰慕顾老的人都自发地跟在队伍后面。
纸钱如雨,漫天飘洒。虞熙穿了一身白衣跟在队伍后面,一路跟着出了城。
到了顾氏一族的陵园,非顾氏人不得入内,不能进去的人都散了。虞熙登上陵园附近的高坡,那里能够清楚地看到陵园里的情况。
她看着顾老的棺椁被放入坟墓里,顾城和顾媛姐弟跪在旁边撒土。
她朝着墓穴所在方向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爷爷,孙女不孝,在您生病的时候不能侍奉榻前,如今您去了,也不能为您披麻戴孝,孙女不孝,孙女不孝……”
北慕枫出现在她身后,目光怜惜又复杂地看着她。
她跪伏在地上很久没有起身,久到北慕枫以为她晕过去了,久到顾老的棺椁被彻底掩埋。
“阿羽……”北慕枫过去扶她起身,发现她满脸泪痕,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几乎痛到麻木。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北慕王收留,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就算见过,当时太小也没有印象。现在看到虞熙因为亲人的离去而伤心欲绝,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的亲生父母会在何处,是否已经去世了呢?
……
回到城里,虞熙都没有说一句话。北慕枫怕她把自己憋坏了,便带她去明月茶庄看皮影戏。
人被拉进茶庄坐下了,她才从悲伤里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台上的皮影小戏。
上面演的是什么她看不进去,呆了一会儿,她扭头对北慕枫说:“我想喝酒。”
“你身体不好,喝酒伤身。”
她不管不顾地起身往外走,打算寻一处酒楼买醉,北慕枫只好起身跟了出去。
北慕枫无奈地拉住她,“阿羽,听话一点好不好?”
她皱着眉头反问:“为什么你就可以一下子喝那么多,难道酒就不伤你的身了吗?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我心痛,生不如死!”
北慕枫没有办法,带她去了一处僻静的酒家,要了最淡的雪薇。
重生之前,她极少喝酒,重生之后更是滴酒不沾。当酒流入喉咙,呛得她直咳嗽。她又哭又嫌弃:“这么难喝,味道一点都不好!”
北慕枫摇摇头,朝老板道:“老板,麻烦倒一碗茶来!”
“好嘞!”老板很快从里面倒了一碗茶水出来,放在虞熙面前。
她端起碗灌了一口,又喝了一口酒。北慕枫夺过她的酒,叹气说:“不好喝就别喝,又没人勉强你。”
她撅着嘴巴,杏眼含着泪珠,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想喝醉。”
北慕枫都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了,她现在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若是不由着她,怕是哄不好。
他抬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哄道:“要不,我把你打晕,让你好好睡一觉?”
她摇摇头,继续小口小口地喝酒。
一旁的老板看了直感慨,这对年轻人啊,真是让人羡慕!
雪薇虽然但,但是虞熙喝了半碗,还是有些醉意了,抱着碗咕哝起来,“爷爷,我好想爷爷……”
门口进来一个人,一身大内侍卫的装扮,是时七。宇文荀不放心虞熙,特意派他来寻。
他寻着北慕王府的马车一路跟到这里,一进酒馆就看到虞熙靠在北慕枫怀里,两人姿势甚是亲密。北慕枫搂着她的肩,任她在他怀里动来动去。时七瞪大了眼睛,默默地退了出去,隐到外面。
皇上对飞羽郡主那么上心,若是被那位枫统领挖了墙角,皇上肯定会责怪他没有看好郡主,到时候说不定要砍了他泄愤。这么一想,时七就忍不住打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