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犯了什么错，你们要这样打她？”虞熙怒火森森地扫视众人，视线最后停在秦笙身上。
秦笙说：“回世子，芸娘偷……”
“我要她来说。”虞熙打断秦笙的话，手指指着跪在最后那个瑟瑟发抖的粉衣丫鬟。
突然被点名，粉衣丫鬟跪直身子，小心翼翼地说：“回世子，芸娘偷吃东西，奴婢们正在教训她，让她长长记性，改掉做乞丐时的坏习惯。”
“那打板子的主意是谁出的？”
丫鬟战战兢兢：“是……是奴婢。”
“打多少板？”
“五十……”
虞熙眸光冷淡地看着她：“你到我面前来。”
“是。”粉衣丫鬟站起来，走到虞熙面前。
“抬起头来。”
丫鬟照做，头刚抬起来，一个巴掌就甩到她的脸上，原本就发白的脸顿时肿起来了，火辣辣地疼，一下就把她的眼泪打出来了。这么响亮的巴掌声，听得众人心里都发紧。
虞熙甩了甩快要发麻的手掌，勾着嘴角笑：“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教训本世子的人？你是不是觉得她是乞丐出身贱命一条，就可以随意践踏？本世子告诉你，她的命跟你一样！”
丫鬟脸色又红又青又白，跪在地上不敢做声。
虞熙真的被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气到了，不把人命当回事，比畜牲还不如。
“流冰，把她发卖了，北慕府不需要这种人。”
“世子饶命，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丫鬟拼命磕头，头都磕破了，虞熙不为所动。她这一出杀鸡儆猴，可以一劳永逸，以正府里的风气。
丫鬟被拖走了，虞熙这才看向脸色难看的秦笙，“秦管家，因为偷一个包子就打五十大板，这个惩罚未免太重了吧。芸娘是本世子带回府里的，她原本是个乞丐，陋习一时难改，你身为府里的管家，不但不包容，悉心督促她改掉，一上来就加以五十大板的刑罚，差点要了她的命。本世子原本以为你是一个合格的管家，没想到处事如此极端，这么大的北慕府，交到你手里本世子如何放心呀？”
秦笙连忙下跪，任冷汗滴在地上，“世子恕罪，小人一心要严惩偷盗之人，没有顾忌芸娘的出身，考虑不周，以至于下错了命令，请世子责罚。”
虞熙看着他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表面上怕她怕得要死，背地里却叫人往死里整她的人，这等阳奉阴违的好本事，真叫人佩服。
她毫不留情地说：“秦管家不愧是读书人，口齿伶俐，三两句就把过错归在考虑不周上。既然你识人不察，差点害死一条人命，那本世子就不得不罚你。你让人打了芸娘五十大板，本世子给你打个折，二十五板，若你能生生受下来并且不喊一声，这管家之位仍由你来坐，若受不住，本世子就要换人了。”
秦笙抬起头看她，额头的冷汗落进眼睛里，酸涩得睁不开眼。从小到大除了读书辛苦，他就没吃过别的苦，虽比不得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娇生惯养，但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地养着。要他一声不吭地承受二十五板，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虞熙问：“秦管家，还等什么，难道要本世子请你去趴着？”
“不，世子……”秦笙张嘴想要打退堂鼓，但是一想到这份差事是父亲好不容易帮他求来的，他又不舍得放弃，咬了咬牙，他决定拼一把。若是这点苦都受不了，日后王妃肯定不会重用他，为了前程，拼了。
秦笙趴到芸娘刚刚趴过的长凳上，双手紧紧抱住凳头，全身肌肉都绷紧了。下人们跪在原地，不敢扭头去看他。
虞熙一个眼神示意，负责打板的小厮便举高了手臂粗的方头木棍，重重落在秦笙的屁股上。一阵锥心刺骨的痛突然袭来，痛得秦笙差点叫出声，额头青筋暴起，冷汗如雨而下。
一下就这么痛，还有二十四下，秦笙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坚持下去。第一棒下来，第二棒也紧跟而下，秦笙死死咬住牙关，随着棍棒下落的次数越多，痛楚也越多，紧咬的牙关渗出血来，嘀嗒嘀嗒地流到地上。
木棒打击肉体的声音传进下人们的耳朵里，犹如打在他们的心上，除了害怕，他们再也生不出其他情绪。
打到第十二下的时候，秦笙痛晕过去了。虞熙让流冰在这里看着，自己出了院子。本来想借此机会把秦笙赶走，没想到看似文弱的书生居然挺能忍的。
时七跟着出来，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对她说：“虞世子明令果断，治下有方，霸气侧漏，把那些人唬得服服帖帖的，真是令属下刮目相看！”
虞熙瞥了他一眼，翘了翘嘴角：“原来你也会拍马屁。”
时七笑道：“属下说的是实话，若是让世子当将军，必定是个受人敬重的好将军！”
她本来是打算先把芸娘放在身边，多打听一些以前的事情，然后送她去一个安静的庄子颐养天年。谁知道那些下人趁她不注意，把芸娘伤成这个样子了。
芸娘受的伤太重，加上她身体本来就不好，所以足足躺了七天，人才慢慢清醒过来，但是时时喊疼。虞熙每天都去看她一回，每回听到她喊疼就特别愧疚。本来以为秦笙不敢明目张胆地害她，所以没有派人去保护，没想到是自己大意了。
池边的银杏叶掉光了，花坛里的菊花也渐渐枯萎，冬天来了。江南不会下雪，只有温度慢慢下降，冷风渐渐吹得多了。
芸娘的伤慢慢好了，整日待在屋里，吃喝拉撒都有人管着，秦笙再也不敢作妖。
虞熙也不敢随意出门，整日整日地待在暖阁里。天气越冷，她就咳嗽得越厉害，胸口也总是闷闷的，像压了块石头。一日三顿的汤药总也免不了，无论多苦她都得喝完。
冬至这天，天气冷得出奇，暖阁里一点窗都不敢开，生怕透进一丝风吹着虞熙。丫鬟端了药进来，连忙把门关上，但还是有一丝凉风透进来，吹到了床榻，虞熙又开始咳了。
流冰替她顺着后背，试图减缓她的痛苦。虞熙按着胸口咳了一阵，直起背来觉得头晕，顺势靠在软枕上，用力地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