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蕊把地暖烧得更热,见小丫鬟还端着药站在一边,瞋她一眼,接过药递到虞熙面前:“世子,温度刚好,快喝了吧。”
虞熙看了看碗里黑乎乎的东西,胃里先涌上一阵恶心,摆摆手叹气道:“你去让梅大夫换一副绝命汤来,直接让我死了吧,反正我是活不长了……”
落蕊端碗的手一抖,汤药泛起涟漪,头一低,眼泪就跟着下来了。自打入冬起,世子说这话已经不下三回了,她听着心里难受。
流冰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听了这话也红了眼圈,但是她不哭,她吸了吸鼻子,说:“世子若是喝厌了这药,奴婢去求梅大夫,让他换个方子,别再弄这种黑乎乎的汤了。”
虞熙苦涩地扯了扯嘴角,闭上眼睛半晌,慢慢开口道:“京城多日不来信,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流冰跟落蕊对视了一眼,回答说:“北方大面积冰冻,麦子颗粒无收,百姓饥饿,朝廷正忙着开仓济民,南方的大米大量往北方运,很多商人哄抬米价,情况有点糟。”
“哄抬米价,无奸不商……”说完一句话,虞熙用力换了几口气,胸口才顺畅一点,接着说,“只要皇上下一道旨令,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很久。倒是我的马场,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流冰说:“京城没有消息传过来,一切有枫公子帮忙料理,世子您就别操心了。”
虞熙轻轻点头,又咳了几声,让落蕊把药端过来,自己喝了。腥味在嘴里弥漫,吃了蜜饯都散不去,她难过地皱着眉头,多喝几口水漱口。
门外有丫鬟敲门,里头的丫鬟开了人进来,那丫鬟走进屏风里面,见虞熙没有睡,便说:“世子,有位从京城来的公公,说是皇上派来的,要见您。”
“让他进来。”
有个太监托着一件包袱进来,绕过屏风,先把包袱交给一旁的落蕊,再朝虞熙行礼:“奴才小贺子见过虞世子,皇上知道天气凉了世子身体不好,特意派奴才来探望。”
虞熙靠在软枕上,牵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多谢皇上关心,辛苦贺公公了。”
贺公公笑了笑,指着流冰手上的包袱说:“这是皇上秋猎时捕到的紫貂,特意让织绣坊做了一件貂裘送给世子。皇上还让奴才带话了,‘你若不能安然无恙地回去,朕便没收了你的马场,另外还要收取三万两黄金。’”
“咳咳……”虞熙听完一阵咳嗽,是激动的。宇文荀还真是了解她,非拿这个刺激她,让她好好治病。入冬以来,她头一次开心地笑了,朝贺公公抱拳道:“烦请公公回去告诉皇上,臣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
“皇上时刻关注世子的身体,希望世子不要辜负了皇上一片心意。”说着,贺公公打开落蕊手上的包袱,露出里面皮毛细软暖和的貂裘,“这件貂裘只此一件,天底下再没有这样好的了。皇上选了上好的貂抓回来,让最优秀的秀女制了正正一个月才完工,皇上连太后娘娘都没给,直接让奴才送来给世子,这份心意,世子您可明白?”
贺公公说得意味深长,虞熙一听就知道这是宇文荀特意让他说的。别有用心,她在心里嘲笑。但是还是感觉好开心,这份殊荣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呢!她觉得胸口都不闷了,呼吸也顺畅起来了。
心情一好,精神也好了。
“贺公公路途辛苦,肯定受了不少寒气,来一趟不容易,公公不妨多住几日,好好歇息歇息。”
贺公公道:“多住就不必了,奴才还要回京复命,明日就要启程。”
虞熙让落蕊去安排住处,带着贺公公去休息了。
人一走,流冰就把貂裘放到虞熙面前,打趣道:“世子,皇上对您可真好,连太后娘娘都不及呢!”
虞熙的亲事基本确定了,秦氏今天要请太傅一家人过王府来一起过节,然后商定她与洛长卿订亲的事宜。所以今天王府特别忙,下人们忙着扫雪,布置客厅。
沉香院里,虞熙心事重重,对于定亲一事除了反感,没有半点期待。锦心把绣到一半的鸳鸯戏水手帕拿到她面前,无奈地劝道:“小姐,今晚洛公子就要来了,你得快点绣了,不然要出笑话的。”
虞熙看着绣好的一只鸳鸯,叹着气拿过来,绣了两针,越想越觉得没意思,洛长卿的才华品貌都不是最出众的,虽然是太傅的儿子,但日后嫁给他,还是要向虞熙行礼。
为什么她就不能嫁进王府去,就算不是北慕王府,其他王府也可以啊!凭她的美貌和才华,做世子妃绰绰有余,以洛长卿的能力和地位,以后别人嫉妒她的美貌欺负她,他都保护不了她。她不甘心!
锦心日日跟在她身边,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她心高气傲,无奈没有遇到满意的人。喜欢虞世子,虞世子却不喜欢她,这种打击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没什么,大不了换个人喜欢就是了。但是对于自家小姐来说,这是对她的出身、美貌和才华的否定。以前围绕在小姐身边的人都是把她捧在手心的,夫人还常说只有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小姐,小姐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洛公子肯定是不能让她满意的。
“小姐,”锦心拿过她手里的刺绣说,“若是小姐实在不愿意,不如去跟王妃说,推了这桩亲事。”
“不行,我没有理由去退亲,难道要说我看不上洛长卿吗?那不是显得我心高气傲。这门亲事是姨母亲自替我选的,我若是不答应,日后还有什么脸待在这?”
锦心皱眉说:“亲事又不能推,小姐你又不想嫁,那该怎么办呀?”
虞熙双手捧着脸撑在桌上,苦恼地叹气,她也想劝服自己就这样嫁了,可是又总是不甘心。
“不行,”她突然站起来,下定决心似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我一定要推掉这门亲事!”
锦心被她吓了一跳,拍拍胸口问:“小姐有什么办法吗?”
虞熙转了转眼珠,忽然想起母亲以前跟她讲的故事,说的是有个贱婢想要勾引她的父亲虞侯,就趁着母亲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给父亲下了那种药,意图勾引父亲。后来事情成了,但是父亲怕母亲生气,就让人给那个贱婢灌了绝子汤,把她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