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熙知道他怕水,便缓慢引导,让他先克服对水的恐惧。水中的鱼儿让他来了些兴趣,在游玩当中不知不觉就学会了换气。花了半天时间,他就学会了在水中扑腾,至少能够游一小段了。
初会游水的人总是乐此不疲,司辰在水中扑腾了一整天,晚上晚膳刚刚用完,就准备歇下。
虞熙推着他:“头发还是湿的,你湿着头发睡,会头疼的。”
“我实在累了。你帮我吧。”
他坐在藤椅上,微合着眼睛,在日落的霞光下披散着一头湿湿的黑发,衬着他的白皮肤,有些惑人的妖气。
他的眉眼生得很好,但一双眼睛显得冷漠了些,只有在露出笑意的时候,才有点点暖意从黑眸中绽出来。此时闭着眼睛,却显得极柔和的样子。把他的头发擦干,他也差不多睡着了。
把司辰催回房间睡觉,看着他熟悉睡了,她再回到屋外,坐在藤椅上看着映在水中的月亮。真是美好的一天。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愁,没有别人,只有她和司辰。如果可以一辈子就在这里该多好。他写诗,她陪伴着他,为他生孩子……想着想着,脸就热了起来。
平静的水面忽然有哗哗声响,虞熙直起身子,往海面上看了看。
水面黑漆漆一片,但看得出来海面在波动,似乎有什么正在游过来。此处是浅滩,游动大鱼的可能性不大。难道是人?
“哗啦”一声脆响,一个人影破空而出,手中明晃晃的刀剑。转瞬的功夫刀剑已经到跟前,虞熙轻松避过,看清了来人是个女子。
纤细的身形,个子不高,只到虞熙耳根。但是她身手灵活,剑术高超,变幻多样。虞熙的剑在房中,没有剑,难免会落了下风,好在虞熙的闪避之术一向不错。女子打得又快又狠,剑风划过虞熙的肩颈,带来一阵疼痛。虞熙在弯身的刹那看见一根手掌宽的木板,顿时操起朝女子猛得劈过去,正中女子的手臂。
她低叫了声,想必那一下打得很扎实。
虞熙手中木板像蛇一般游行到她面门,想了想,姑娘家脸面很重要,终于没有打上去,在犹豫的瞬间被她用剑挥开了,木板还被削下来一段。
虞熙忽然矮下身子旋扫,那女子虽然跳起来躲避,却因为没有踩稳,直接掉进了海里。
虞熙就利用她在水下还未跃起的功夫,回房拿了剑。那女子在水里竟然不见了踪影,但虞熙想,她已经来了,肯定不会想空手而归!
要么是换个地方上岸,要么,摔昏了?
想想摔昏的可能性几乎是玩笑。果然,在屋子的一侧,水声作响,虞熙提剑赶了过去。
两人交手,那女子像是有些急躁了,剑法有些凌乱。几个交锋,虞熙挑落她的剑,雪白灿亮的剑身已经爬上了女子的脖子。
她刹时不动了,瞪着一双圆眼睛。
虞熙看了她半晌。这个姑娘穿着黑色衣行衣,身材娇小玲珑,一张娃娃脸长得很惹人喜爱,圆脸庞,圆眼睛,圆鼻子圆嘴巴,脸颊还有婴儿肥,看起来是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虞熙忽然松了剑:“你走吧。”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虞熙说:“你姐姐一直在找你。回去吧。”
她的嘴唇动了动,“你……知道我是谁?”
“星也。”虞熙面无表情地说,“你家中有一副你和星良的画像。”
那个叫星也的女了半晌都说不出话,似乎是太震惊了。虞熙把剑收回:“走吧,趁着别人还没发现赶紧走,否则你就走不掉了。”
她看了虞熙半晌,冷笑道:“我还会再来的。”
“你想刺杀他?连我这关都过不了,你杀不了的。”虞熙冷冷地笑道。
“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你就等着下一次我来杀他。”
虞熙看了她半晌,还是决定放过她。‘“在被我杀之前,回去看看你姐姐。”
“要你管!”星也猛然喝一声,瞪了她一眼,扎进水里,几下里像只鱼一样游走了。
孟华匆匆赶来:“刚才有刀剑声,有刺客?”
“没有。”她说。“就来了个想和我练剑的。”
“……来者何人?”
“星良的妹妹。”
“你怎知道?”孟华问出口,忽然拍了拍额头,“那幅画像!”
虞熙点了点头。孟华喃喃自问:“不是说是个胆小的姑娘家吗,怎么……”
“不知道。”虞熙道,“看在星良的份上,我放她一回。下次再来,我就不会再放了她。”
孟华勾勾地望着她。虞熙低声道:“我知道这不符合规矩。如果你现在想追出去,我也不反对。”
他看了她半晌,出声道:“当我是什么人呢。走就走了吧,反正也没对我们造成什么伤害。我疑惑的只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们施以同情,这不大像你。”孟华接着说道:“或许你要喷我无情。但既然是来刺他的,便与我们是敌人。对敌人,有时候必须心狠些。”
虞熙点了点头。
她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和星也说过,只会放她一次。
回到屋子中,司辰还在沉睡,刚刚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吵到他,想来真是困坏了。虞熙坐到他床头,摸黑看着他沉沉的睡颜。
从他当上王爷,再当上太子,恐怕将来走上帝王之路都一直要被刺客惦记着。这条路上,他该多么孤寂啊。
虞熙原以为星也应该还会再来。但她没有,直到虞熙他们离开明洙岛都没有再来过。
也说不上为何对星也独独手下留情,也许是因为星良的姐妹情深,也许只是因为看到星也像看到自己。
一个姑娘家不会无缘无故来刺杀,那些给了她任务的人或者是让她心甘情愿臣服,或者受到逼迫,总之不会有谁愿意无端端地去杀人。
离开明洙岛时,虞熙不觉得有什么,司辰却有些惆怅,站在甲板望着这片澄静的海出神。
虞熙以后可以再来,她可以来去如风般自由,可是他不行。当上太子之后,以后他远行的机会更加少。也许他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来明洙岛了。
和她在海边的日子,也许就在这里划下了终点。但她想,既然是他自己选择的往那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别的风景又有什么重要?就算是她,也不过是这路上的一隅风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