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熙上了岸才发现,司辰在老旧的藤椅上睡着了。难得他睡得如此沉。虞熙想,对他而言,往后这样舒适惬意的日子,恐怕很难才会有吧。她可以自由自在,可他却背着沉重的信念。
她躲到渔屋去沐浴,等洗净自己出来,司辰还未醒来。她就坐在他身边的那把椅子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夕阳落日。
其实太阳很快就下山了,但晚霞却久久不退,染红了整个天空,美得让人叹息。虞熙想,让她永远在这儿待下去她也愿意。每天出海捕鱼,赚些能够活下去的银两,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司辰醒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望远处,脸上是他不曾见过的笑,全然的放松,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了什么珍稀宝物。
感觉到身边的动静,她望向他,“醒了啊?”
“唔,也不知怎么着睡着了。”
“舟车劳顿,累了吧。”她道,“这么美的景色,你却浪费光阴睡觉。”
他微微一笑:“反正还要在这里待几日,总不会错过的美景的。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此时正面看她,在海水里游了一下午,皮肤似乎略黑了些,水汪汪的眼睛,却是红的,像哭过一样。
“大约是海水里泡久了。”她眨了眨微涩的眼。
“难得看到你如此喜欢。”
她笑笑。“你为何不下水?水下的世界很美。”
“我不会游水。”
虞熙怔了怔。啊,他不会游水,却到了海边来?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进脑海,胸口暖暖的。难为他的用心,也多谢他的用心。
纵然他很多事情无法做到,可他做了他力所能及的一些,是他有心了。
“谢谢。”她说,“明洙岛是我娘亲从前就很想来的地方,如今我替她来了,她在天之灵,应该也很高兴。”
司辰的目光高深莫测,紧锁着她的脸。这是第一次她对他提到家人。
“谢谢。”她又说。
他微微一笑,“不用谢。既然是这么美的地方,我也总要来体会体会。”
她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听到身后脚步声,司辰回头望了望,力生进来道:“主子,可以用膳了。”
“送过来吧。”
他们做了一桌子的海产。又硬又结实的螃蟹,奇形怪状的螺,新鲜十足的海鱼,还有一只很大的龙虾。
司辰夹了只螃蟹到她碗中,“这些都是傍晚渔民刚刚打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
“我吩咐下去的。”他微笑道。
虞熙的心又热了,见他基本不动筷子,她问他:“你怎么不吃?”
“不知道怎么吃。”
“……”其实只是想耍赖让她帮忙剥螃蟹和龙虾吧?
虞熙很认真地剥好了放入他碗中,司辰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几许暖色。
吃过晚膳,周遭已经静得黑漆一片,似乎所有人都沉睡了,只有时不时从海里发出一些扑通声,以及海浪轻拍礁石的声音。
没有人打搅他们,安静得连世界都沉睡了。
他们坐在屋子外面的藤椅上望着海上的月亮。那黑压压涌动的波浪底下像蛰伏着怪兽,宣嚣着暗涌。就算只是这样坐着不说话,虞熙也觉得圆满。这辈子能有一次机会与他同坐在齐国海边看星星,也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方才是不是有颗流星?”司辰支起身子问道。
“是。”满天星斗,真是太美了。在海上看星星,与在陆地上看完全不同。它的星光显得更耀眼,似乎离他们也更近。
“我从来没有在海边过夜。景致很美。虞熙,你很经常在海边的吧?”
“是。我生长在海边。”她差点就把小时候住的地方都脱口而出,然而,还是忍住了。司辰查过她的身世,既然他什么都知道,她也不必再多说了。
手被他轻轻地握住。她看了看他,他却望向波澜的海面。“可惜宋国没有好看的海。”
虞熙弯弯唇角,什么也没说。纵然宋国没有好看的海,她也不会轻易离开。
“你要学游水吗?”虞熙问他。
“你要教我?”
虞熙点点头,“如果你想学的话。”
“好。”司辰道,“我小时候差点溺水,所以不大敢下水。但是,不能下水成了我的致命弱点。成年后想学游水的,碍于面子,不好向别人提起。如今你主动说要教我,甚好甚好。”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话让虞熙觉得好笑。“我们在明洙岛待多久?”
“三天。”
“如果你不是蠢货,相信一个早上就能学得会。”
司辰被她激得一噎:“我若不一个早上学会,将来会被你安上蠢货的罪名了。”
虞熙笑起来:“游水不难的,只要能克服对水的恐惧,再加上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学得很快。”
“哦,给一棒子再给俩甜枣啊。”
两人对视而笑。
海风吹得人酥软,等到要就寝的时候,虞熙感觉到一丝尴尬。虽然房中备了两张床,但,他们从未同寝一室过。司辰倒是淡然地多,躺下就合眼。虞熙也卧在床上,背对着他,听着他清清浅浅的呼吸。白天在海里游得久了,着实疲倦,才躺着没多久,困意就袭卷而来。
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她耳边轻叹,柔软的吻映在她的额角。她实在困得很,知道那是司辰,也不害怕,就接着沉沉地睡去。
她醒来时,发现司辰已经穿戴完毕,一身整洁清爽地站立在床头望着她。
她一骨碌爬起,见司辰含笑望着她,她摸摸自己的脸:“你不会在我脸上画了画吧?”
司辰眼里浮现笑意,点点头:“我觉得画得还不错。”
虞熙捂着脸奔到海面上,就着海水照自己。干干净净的脸,哪儿来的画?原来是在开她玩笑,捉弄她!司辰见她的样子,爽朗地哈哈大笑。忽然间,他身子一晃,身后大力撞来,直接将他撞进了水里。
略凉的海水灌没头顶,对水的恐惧瞬间攫取了他的心,但是很快,另一声扑通声响起,像鱼一样的虞熙将他的身子托了起来,他浮出水面,咳嗽了好几声。
“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不能得罪,果然是。”他边咳着边说。
虞熙挑挑眉:“你才知道么?”等他咳嗽好了,她道,“学我。”她教他吸口气,沉入水中。
他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