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不见,她会不会变成了他不认得的那个她?那晚的事,究竟是个误会,还是确实是她所为?他忽然有些后悔,那天凭着生气就对她冷言冷语,连她的解释都不听。可她也真是,真要解释,为什么后来又不接着说了?说来说去,还是她可恨!
她上战场的那几次,都是他不上战场的时候。她是故意避开么?
恭何问他:“将军,为何偏偏要查这个何土生,他很有威胁么?”
“你和她近距离接触过,你可觉得她眼熟?”
他偏着脑袋想了想,“眼睛有点熟,但不记得在何处见过。”
不记得,那就好了。这些天他每天都上战场,但是战场上从未见过她的身影。她的腿伤应该还没好利索,等腿伤好了呢,会不会上战场?他没有想过他们的相见要在战场上!也不希望他们的相见在战场上。要想个办法把他赶出军营才行。
他处心积虑想了好几天,决定付诸行动的时候,恭何告诉他:“何土生暂时离开军营了。”
宇文荀脸一沉,“几时的事?”
“应该是前两天。不知道为何突然离营,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宇文荀把恭何打发走,自己坐在桌子后面发呆。她走了,他们以后可能就真的见不着面了。曾经他觉得他们之间缘分很深,纵然错开时间出发,最后也能殊途同归。但是这两年的告诉他,他们之间的缘分也没有那么深。他花了半年时间找她却毫无所获。最后仲间告诉他,她跟司辰进了皇宫。
在虞熙面前,他和司辰永远无法相比。他认输!这一年半以来他也很少再去想她,他甚至接受了父皇给他指婚,等一年的仗打完了,他就要回去完婚了。可她怎么又出现了?
那天未看清她时的那一剑,看清她时那分震愕,都让他心潮起波澜。她在军营,他们还有机会见面,但她若不在,他们恐怕以后很难再相见。
见面了又如何呢?
他紧紧握着拳头,逐渐冷静下来。就算他们俩见面了又如何?他们之间有一些槛迈不过去了。
他会恨她的不忠,恨她不守诺言,答应他会陪伴她,最后却不能履行约定。
所以,算了。她离开军营也好,留在军营也罢,和他应该都没有任何关系。他能做的只是专心打仗,就算有一天何土生带着兵马到他面前,他也要为了他身后的士兵,毫不留情地对她下手。
他心里沉重,将那张纸张揉成了一个纸团,然后,扔进了簸箕。
虞熙离营的前一晚季廉才知道他要走,既不舍又愤怒,直称他不讲义气,就连要退伍这种事都不提前说,简直不拿他当兄弟。
“正是因为拿你当兄弟才没有提前说,我一说,你肯定要留我,”相处了这么久,虞熙也不是没有不舍的,“但我有自己不得不走的理由。”
季廉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人各有志,在军营里这份苦,没来过的人不会了解,朝廷里那些文官还说我们整天不动脑子光费体力就能又拿俸禄又天高皇帝远地逍遥自在。可他娘的我们受的那些苦,他们一个都不知道!”
虞熙也拍拍他:“多谢你能理解。”
“你离开之后有什么打算?”
“回老家,传宗接待。”
季廉咧嘴笑了:“哈哈!说来说去,是难耐寂寞了。确实是,你血气方刚地,相好刚刚又来看过你,你这心里肯定是猫抓鼠挠的吧!行了,哥们也能理解,回去生大胖小子去吧!我也不和你磨叽了。等以后我回京了,千万要出来喝酒。”
“一定一定。”可他并不会回金都。
轮番送走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将军和校尉,终于看到阮少谦提着壶酒来。虞熙直接就拒绝:“别再找我喝酒了,再喝我就醉了。”
“和别人都能喝,和我就不能喝?”
“我是当你是自己人,他们那些情分,我挡都挡不了,可你不一样吧。”
阮少谦的心一抽,“我和你哪里不一样?别说得我和你有多亲密似的。”
“谁和你亲密。”她翻个白眼,“只不过我们的交情是比别人有些不同。喝酒什么的就免了吧。”
阮少谦只好自己喝。“你倒是决定得很快,走得更快。”
“你不是就希望我早些走么?”
“我希望是希望,可你这一走,我心里也怪怪的,”阮少谦叹气,“你看到了,我在军营没什么朋友,纵然脸上都笑嘻嘻的,真正能说话的人一个也没有。你在这里,我好歹还有人聊聊天,可以解解闷。”
虞熙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拍一记,疼得阮少谦叫唤出来。“怎么打人啊!下手还这么狠,你也太毒了。”
“老子是供你解闷的么?”
阮少谦闻言倒是笑了,“就那么一说,你较什么真。你走了,我真的没个说话的人了。苦闷哪!”打开瓶子,他灌了一口酒。
虞熙道:“也没什么好苦闷的,你如今就缺个女人。明儿让季廉带你去祟花楼走一遭——”阮少谦一口酒从鼻孔里喷出来,呛得他惊天动地地大咳。她拍着他的背:“激动?也不用这么激动。”
他咳得满脸通红:“那种地方,谁要去!”
“那你就等着军里的媒人给你说亲,娶个好媳妇生个大胖娃吧。”
“你自己想回去生胖娃就算了,何必把我也说得像你一般?我无家无室何其自在,谁在意成家立室,我才二十岁,想那些还早着。”阮少谦压低了声音,“说真的,你离开军营要回金都吗?”
“不会。”虞熙说,“我也没有想好去哪里。也许是游走山河大川,也许找个小地方住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阮少谦的眉头打了结:“那岂不是在流浪?”
“这叫游历。”
“你打算一直如此下去?”
虞熙耸耸肩:“也未必。或许能遇到个不错的人,那就随他种田去吧。”两年多前离开司辰时,她觉得自己已经很难再遇到对的人。可宇文荀改变了她的观点,让她知道人生处处是风景,你眼看着前面没有路了,但转个弯,竟然又是风光无限好。也许她还能遇到个适合的,能让她觉得踏实的人,不是太子王爷,不是官家公子,只是个平平凡凡的人就行。也许她不见得会爱他如司辰,不会像宇文荀那样打动她的心,但是个能相守的人就好。如果遇不到可以托付的人,那么她就一个人,独善其身也未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