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齐麟陪川宁去买了手机,补了卡。
川宁的社会关系本来就极其简单,现在老爸一走,她“家庭关系”这一项等于直接没了,后面再找回联系方式和各种社交软件的时候一直不太积极,断断续续地弄了两天,才算把新手机里的零零碎碎都补好了。
她在云相册里把以前跟老爸一起的照片都找回来重新下载好,挑了一张她去年生日的时候在后面搂着老爸脖子一起拍的合影,去路边的小照相馆洗了一张合适的尺寸,放进了她原本并不怎么用的钱夹里。
这几天但凡出门,齐麟必然跟她一起,因为川宁跟齐麟说了觉得有人跟踪自己的事情,俩人都很谨慎,每次出去无论干什么,太阳下山前一定会回家,这么转了几次,川宁那敏锐到诡异的第六感再没有发现背后有可疑的人跟着,原本的提心吊胆碰上后来的风平浪静,让川宁甚至开始怀疑那天晚上是她精神太紧张了出现的错觉。
坐在一张桌子前,帮齐麟已经翻译好的稿子做校对的川宁,从电脑后头抬眼悄悄地看了看对面聚精会神翻第二本书的麟哥,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找个机会自己晚上独自出门一趟,再试试。
结果跟感受到她目光后,抬起头看过来的齐麟撞了个正着。
“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我想出去一趟,”川宁也没瞒着,只是有点紧张,说话间不由地舔了下嘴角,接着强调道:“我自己去就行。”
齐麟打量着她,“又打什么主意呢?”
川宁捧着水杯垂下眼,“就想透透气。”
齐麟本来就是很爽直的性格,但为人胆大心细又聪明,端详了川宁片刻,她的手从键盘上拿了下来,“明显不是实话。”
“……”川宁被直截了当地拆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但无论如何,无论是调查老爸的过往还是确准到底有没有人跟踪她,川宁都不想齐麟卷进来,她犹豫了一下,短暂地组织了一下语言,“麟哥——”
刚刚艰难组织好的语言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川宁看也不看地按了静音,她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跟齐麟说清楚,不论是多好的关系,齐麟甚至是整个寝室的姐妹们已经为她做得够多了,但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必须要自己去面对,而不是把所有人都拖下水陪着她的经历一起喜怒哀乐,所以她静音了铃声之后又喊了一遍,“麟哥,”
看着她的态度,齐麟也正经起来,她干脆保存文件合上了电脑,温和地对她笑笑,“嗯,你说。”
“我——”
川宁刚张开嘴,方才响铃到自动挂断的电话又响了……
川宁接连按了两次静音,在对面打电话的人锲而不舍,第三次铃声响起的时候,川宁张了张嘴,刚才好不容易组织好的语言被搅得乱成一团,“麟哥”的后面要说什么,全忘了。
她叹了口气,麻木地拿起新手机,这才看了上面的号码,居然是苏南家里的座机。
她觉得这小孩儿着实欠打,然而电话一通,苏南轻而易举反客为主,把“欠打”的人变成了她。
“我说小姐姐,”电话里,苏南的声音也显得挺无奈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给我上课啊?我寒假都快过完了!”
“我不是说……”
“我没同意啊!”苏南还没等她说完就横冲直撞地打断她,“再说你那天从我家走的时候也没再提要不干的事儿啊,不会又反复了吧?你们女人真这么善变??”
“……”他在那边一叠声地声讨,川宁这阵子安静惯了,一时间竟然有点适应不了这高声喧闹的动静。
但转念一想,她现在既然已经打算一个人好好活着了,那怎么着也得关心生计的问题,再说去给苏南补课,也就多了独自外出的机会,方才被麟哥扼杀在摇篮中的打算就可以再提上日程,她这么短暂地琢磨了两秒,便没再推拒,点头应了下来。
“我明天就可以过去,正好是周一,你时间安排得开吗?”川宁说着用电脑看了一下日历,“你没问题的话,以后我们每周一三五的下午一点上课。”
“你等会儿啊我看看,”电话那边的苏南也翻开了台历,但眼看下周马上就过年了,“过年也这么上?你不过年啊?”
反正苏南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底细了,被这么问了一句,川宁苦笑一声,“我跟谁过年啊?”
话音刚落,被对面的齐麟站起来拍了一巴掌。
她吐吐舌头跟齐麟做了个鬼脸,电话那边的苏南已经给自己拍了板,“下周五就是大年初一,那天我不行,其他时间都可以,我都没问题。”
川宁本来就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如今决定把自己从低谷沼泽里拔出来,心思就跟着转到了补课的事情上去,她看着日历,心里把在放假前就已经看过的苏南下学期的课本迅速地大致过了一遍,跟苏南说了声稍等,又把老爸还没出事之前就已经给苏南做好的课表翻了出来。
她对着时间算了一下,觉得按现在的情况算,时间有点紧,“那就说好了,一周三堂课上到你开学,你中间都不能缺课。”
“那不一定,我中间说不准还得出去玩。”
“那就回来之后再把课补上。”
“喂!”苏南不乐意了,他原本只是自己在家里待得无聊,觉得川宁还算顺眼,有事儿没事儿怼怼她也挺好玩的,这才打了电话,哪知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是你自己要求上课的,”想起苏南暴跳的样子,川宁眼里难得地带了点笑意,“我爸常说,男人嘛,吐个唾沫就得是个钉。”
“什么意思?”
“就是说男子汉大丈夫,得说话算话。”
苏南不上套:“你少绕我,就不是一个事儿。”
“反正你自己找过来,我说话你就得听,”川宁干脆利索地拍了板,“那就这么定了,周五初一不上课可以,大年三十儿也算,那就是明天开始,这周的一二三连着上三天,然后周四周五休息,我明天一点准时过去。”
对面的小孩儿哼哼唧唧地不乐意,但也没再说不。
川宁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他忽然又叫住她,一惊一乍的,川宁现在是真受不了这个,她叹了口气,挺无奈地问他:“还什么事?”
“52818那个电话,你打了吗?”
川宁愣了一下,“……打过了,谢谢你。”
“是不是有用?我感觉今天跟你说话,你正常多了!”
关于那天电话发生的事情,川宁不想跟他说太多,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但凡换成个成年人,都能从她这个不咸不淡的鼻音里听出“我们就说到这里吧”的意思,但苏南完全没有勘破其中的真意,兴冲冲地问她:“哪天谁接的电话啊?”
齐麟给川宁倒了杯水,她对齐麟点点头,无奈地拿着手机对苏南说:“我怎么知道,他们又不报工号……”
“男的女的?”
“……男的。”
“声音好听吗?”
作为一个声控,川宁端起水杯,一五一十地回答:“……好听。”
“那我知道了,”苏南在对面很有经验地做了总结性陈词,“是百灵鸟一号。”
……川宁一口水全喷在了笔记本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