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火火赶去派出所准备报警的齐麟被夜里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激灵。
看见是陌生号码，她甚至下意识地以为是什么绑匪的电话。
结果满心警惕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川宁的声音却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麟哥，你回家了吗？”
齐麟连往派出所去的脚步都停住了，“你在哪儿呢？？”
“市局附近的一个便利店，我手机今天不小心掉河里了。”
外面的人不知道走没走，没了手机不能叫车，川宁也不敢一个人站路边去等出租车了，再者她现在脑子里警惕的那根弦已经拉满了，真过来个出租车她也未必敢上去，思来想去只好叫齐麟来接她，“你现在手头要是没事儿的话，打个车过来接我一下吧。”
她手里虽然有韩越留给她的电话，但她一怕让韩越过来扑个空太麻烦别人，二是又想着万一跟踪自己的人真跟老爸的死有关系，这么快让警方过来容易打草惊蛇，齐麟在那边二话没说地挂了电话，便利店收银的小姐姐看她没地方待，从柜台里面给她搬出来了一个塑料凳子。
齐麟打车来得很快，但即便如此，那会儿整条街上该关的店也已经关得差不多了。
就剩下这家24小时的便利店，在幽暗的巷子里照亮了店前的一方光明。
齐麟下车的时候川宁就看见她了，她跟店员道了谢，小跑着迎出去，迎面就被齐麟拍了一巴掌，“到底怎么回事啊？吓死我了你！”
“回家再说。”川宁挽住了她的胳膊，往车上走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朝不远处的树丛中看了一眼，里面仍旧黑黢黢的，什么妖魔鬼怪也看不见。
川宁始终紧绷着，齐麟看着她的样子也不禁跟着一起紧张戒备起来，坐车回家的一路上俩人什么都没说，直到进了屋齐麟把防盗门反锁上了，才看着川宁长长地出了口气。
川宁把外套一脱，才反应过来刚才紧张到一身的汗，里面套着的薄毛衫已经都有点潮了，她坐在沙发上搓了把脸，缓了下神才对坐在旁边的齐麟说道：“我刚才觉得有人跟踪我。”
大概是因为紧张，齐麟的腰背下意识挺得直直的，“你看见了？”
“没有，”川宁声音很低，“但是感觉很明显，我觉得不会有错……”
齐麟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一闪而过，表情有点微妙起来，“……你知道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往哪去吗？”
川宁疑问地看着她，她也长出口气，“我正在去派出所报警的路上，打电话关机，一直联系不上你，我以为你失踪了。”
“嗐，”川宁安抚地拍拍她，“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哪有可能说失踪就失踪？”
齐麟心有余悸，打开她的手，反手去掐了掐她的脸，“总之我这心里总不安生，以后你都跟我一起行动，我可不放心再让你一个人干什么了。”
她认认真真地立flag，反而把川宁逗笑了，“你怎么不把我栓个绳直接挂你身上？”
齐麟瞪她，“你以为我不想？你说你手机怎么掉河里的？你要不去河边，手机能往河里掉？但是这大冬天的，你跑河边去又是准备干什么？”
川宁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明天陪我去买个手机吧，”川宁放松下来，疲惫地歪着头靠在了齐麟的肩膀上，“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再做傻事了。”
齐麟任她靠着，偏头冷笑，“哦？”
“真的，”川宁说：“因为我找到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能跟我说是什么吗？”
川宁也没瞒着她，“今天市局的韩队提醒了我，我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我爸……我要把他的过去找出来。”
齐麟拍拍她的头，“我陪你一起。”
“要帮忙的时候我肯定会跟你说的，”川宁眨眨眼，重新坐直了身子，朝齐麟伸出手，“比如现在，你手机先借我打个电话。”
川宁拿着齐麟的电话回屋，再次拨通了52818的电话。
韩越在找到川宁之后就给原宿迟发了个消息让他放心，这会儿已经眼看快十一点了，从晚饭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再有电话进来，原宿迟躺在沙发上玩游戏，能让简春阳和温姨平躺下的沙发换到他身上却有点局促，他那两条塞不下的长腿架在了沙发扶手上，接线室的移动电话就放在了他脑袋旁边，铃声突兀地一响，把他吓了一跳，专注于“连线消除”的手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因为要应对随时可能打进来的电话以及电话那边不可预测的情况，组队类的回合制手游是绝对没法玩的，原宿迟值班的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靠着消消乐这种随时能退出也不影响任何人的游戏打发时间，但玩手游常年MVP的人换到这游戏上俨然就成了个菜鸡，他玩了这么久，也才玩到一千二百多关，电话一进来，他手一抖，正好把攒了半天的特效道具给碰着了，这局直接又输了。
他没管手机，清了下嗓子接听电话的同时从沙发上坐起来往办公桌走，从那春风化雨般清润好听的声音来说，听不出任何他上一秒还在“不务正业”的感觉，“这里是‘52818’，晚上好啊亲，想聊点什么呢？”
川宁对声音十分敏感，只是凭着听筒里传来的动静，她就确定了对面是下午接她电话的那个人。
莫名其妙的紧张和局促微微缓和下来，她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轻轻地对对方说：“您好，我下午给您打过电话。”
已经坐在办公桌前准备拿笔记录的原宿迟动作顿了一下，“你是——”
“嗯，”没等他说完，川宁就已经应了声，“我是川闫的女儿。”
这会儿原宿迟已经对上号了，因为下午的时候川宁自己说了她那天晚上在胖爷馄饨送餐的事情，那既然那天的送餐员是她，那么他跟她的“缘分”，其实就是从医院里那杯泼他身上的咖啡开始的……
就十分离谱，在原宿迟长这么大的经历里，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巧合的事儿。
他心里虽然百转千回，但接线员的专业素质还是在的，川宁话音刚落，他就语气真诚地说道：“你爸爸很勇敢，我也没想到，居然会跟他的女儿有这样的缘分——所以你现在打电话回来，是不是说明，我刚才有帮助到你一点？”
宿迟接电话用的话术一直都是这样的，比起一个陌生的倾听者，他更乐于扮演一个更接近于朋友的角色，他将这个边界感非常完美地把控在了既不冒犯也不生疏的范围里，配合着清泉流水似的嗓音，所以即使是陌生人，也很容易让人放松和接受这种聊天的方式。
——这是原总作为接线员的职业素养也是惯用套路，但对于川宁，他习以为常的这种态度里，其实多了点微妙的熟络。
都是从那让人牙疼的两次见面里积攒出来的。
但他将川宁是谁对上了号，川宁却不知道电话对面就是那个让她一度觉得真的该去看精神科的男人，所以当然也无从探知原总弯弯绕绕的心思，不过她也没对接线员的熟络表现出抗拒，听见他说，就大方地点头回答：“我打电话过来就是想道谢的，谢谢您今天阻止了我做傻事。”
原宿迟在电话里问她：“就只有今天这一天吗？”
川宁苦笑着勾勾嘴角，“以后也不会了。”
接线室里，宿迟因为这通电话而不断地回想着她的样子，医院里蔫头耸脑满脸懵然的她和夜里到接线室楼下顶着一双黑眼圈送外卖的她，交替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拨动了他那恻隐的心弦，让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下午的时候，关于你父亲的那些话，我也是情急之下乱说的，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太多的困扰。”
“不，”川宁说：“恰恰是因为你的提醒，让我把很多遗忘的细节又重新想起来了，所以才找到了继续生活下去的意义和勇气。”
宿迟声音温柔，“不管怎么说，虽然可能没有亲口对你讲出来，但我觉得，你父亲最大的愿望一定是你能平安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川宁红了眼眶，她把手机拿远了点，轻轻摸了下眼角，吸了口气，用粉饰太平的平静语调说：“谢谢，我知道。”
“从一个父亲的角度，他如果选择隐瞒一切独自承受，很大的程度上来说，他应该是为了保护你。”
川宁的声音有一瞬间的紧绷，“你怎么知道？”
“我只能从大多数父母的心理上代入猜测，”宿迟并没有试图说服她，“但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冷静下来，其实你心里应该也是有答案的。”
“但可能我得想办法更了解他一点，”川宁的声音乐观起来，“这样我们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再聊到他的话，我就可以更肯定地把答案说出来了。”
原宿迟听出来她有想结束聊天的意思了，从善如流地说道：“有需要的话，欢迎你随时给我们打电话，不一定能帮上忙，但有的时候，打电话给我们的人可能更需要一个倾听的对象。”
川宁打起精神，声音里有笑意透出来，“小哥哥，”
宿迟被她突如其来的称呼震了一下，“……嗯？”
隔着电话，川宁大大方方地说：“你声音真好听。”
“谢谢，”原总从方才微微的愕然里回过神来，脑子里又把印象里川宁的形象过了一遍，第一次在电话里虚情假意地违心说道：“你也、呃……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