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牢后,柳暗没有回宫复命,而是在长安城里四处穿行,最后去了一个令裴清野意想不到的地方,红扉园。
他为何找上了绯鱼?裴清野想不通,难道他也知道绯鱼已经认出他的事了?不过柳暗既然光明正大地上门寻访,应该不会做出对绯鱼不利的事。
离红扉园不远的清渠桥上,柳暗望着绿柳红墙,出了好半天的神,长安城有这么一处好地方,他以前从未来过,十几年宫廷岁月,几乎忘记了宫外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今日绯鱼仍没去衙门当差,被拘着在家调养身子已足足第五日,正捏着自己的脸发愁,这一日日地不让出门也不能动,她快受不了了!故而听到有人来访,没等听清是谁,便高高兴兴地去了前厅,待见到一身便服的柳暗,顿时愣住了。
“柳大人,你……今日怎么得空出宫?”
柳暗从厅前的木檐下走进来,含笑说道:“今日出宫办事,听说你病了,我便来瞧瞧。绯鱼姑娘的居所好生别致,适才我对着庭院几乎忘却心中烦忧。”
随后赶来的候幽听到二人对话,猜到眼前的男子就是令绯鱼赞不绝口的柳暗,也是他们怀疑的对象,他的年纪成谜,脸上带着一般男子没有的柔和,确实令人生不出恶感。
即使心中惊诧,绯鱼也未忘了礼数,命卢媪奉来温茶,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柳暗端起茶盏的双手上,洁净修长,白皙无瑕,她绝对没有认错人。
柳暗随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眼自己的手,浅啜了一口放下茶盏,笑了笑道:“自上回宫中一别,绯鱼姑娘好像同我生疏了许多。”
“那是因为我没想到您会来,不知大人今日出宫所为何事?”绯鱼暗中揣测他的来意,不管他要做什么,候幽就站在不远处,她没必要害怕。
“也没什么,贵妃娘娘吩咐我办了件事,还有一个要见的人就在刑部女牢,想必你能明白。”
绯鱼干笑一声,还能有谁,于氏呗,不过在宫里的时候,柳暗谨言慎行从不让人知道他与贵妃娘娘关系密切,这会儿怎么不藏着了?她试探着问道:“原先不知,大人竟然是贵妃娘娘跟前得力的人。”
那时候她为了良娣傅氏究竟受谁指使偷取太子金印怀疑过沈贵妃,也不知柳暗是否将此事告诉沈贵妃,她的心微微提起来。
“你是否想问我贵妃娘娘知不知道你怀疑她,是吗?你不用怕,我已在贵妃娘娘面前为你开脱过,并且太子殿下已经在怀疑印信丢失的事有贵妃娘娘的手笔,东宫与贵妃娘娘这几年面上的亲和近来不复存在,再加上贺兴这件案子,贵妃娘娘哪还顾得上找你的麻烦。”
绯鱼松了口气,贵人们的热闹她可凑不起,千万别波及她就好。听这意思,太子殿下也十分关注贺兴之事,甚至有可能已经在利用此事对付沈贵妃,她小心地看了柳暗一眼,柳暗又道:“你还想问什么?”
“那夜在曲江园林,是你,对吗?”
她问得没头没脑,柳暗却不反问曲江园林发生了什么,似乎有某些事与她心照不宣,淡淡地道:“何以如此肯定?”
“你的手,我认出来了。 ”
这双手能执笔会验尸,他向来精心爱护,没想到叫她记在心里,柳暗自嘲一笑,没有否认,却也不承认。
“那么,是你去天牢刺杀贺兴,又在曲江夜宴杀了郑晟吗?”
绯鱼紧张地等着他的回答,若是他认了,那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拿下,有候幽在此,断不能叫他跑了。
柳暗沉默了许久,突然起身说道:“咱家出宫时间不短了,贵妃娘娘还在等着回话,女牢那位夫人你可得看好了,否则出了什么意外,你的罪责不会小。”
他是在暗示自己当心于氏出事?眼见他就要离去,绯鱼跟着起身叫道:“柳暗!”
柳暗已走到庭院中,回头淡笑道:“这儿真是个好宅子,不是吗?”
他到底也没有亲自承认一切,绯鱼回过神惊觉身上出了层冷汗,候幽跟过来问道:“为何不干脆将他拿下,若查明真是他所为,正可以治他的罪。”
“现在我们只是怀疑,没有罪名怎么拿人?”
说话的是裴清野,他不知几时也来了,绯鱼忙道:“你来得正好,方才柳暗来找我,我看他就是那个闯天牢又杀死郑晟的人!”
“我都知道了,今日柳暗出宫入天牢见了贺兴一面,走的是主掌司狱的李大人的路子,这个李大人一向是东宫的人,柳暗此人绝对不简单,他到底是什么用意,暂时我还未想明白。”
更令裴清野想不明白的是,为何柳暗要来见绯鱼,好像生怕绯鱼没认出他似的。
他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后放弃思考:“虽说在宫里你受过他的照顾,他也不用特意来看你,我看他是不怀好意。”
好酸好酸,绯鱼皱皱鼻子,又想到一件事:“对了,他还提醒我要看好女牢,看好于氏,我猜沈贵妃一定吩咐他对于氏做什么。”
难道要杀了于氏?两人对看一眼,均想到这一点,可是没道理啊,杀了于氏后贺兴受此打击,说不定就会干出什么疯事,只能是对沈贵妃不利。其实贺兴一直不肯招认的原因大家也能猜到,他唯一的弱点就是夫人于氏,沈贵妃只要答应保下于氏,贺兴肯定乖乖听话,所以沈贵妃绝对不会对于氏下手。
“柳暗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说了,就一定有缘故,明日我与你一起去女牢看看。”
之前女牢还出过女囚自尽的事,绯鱼突然觉得一阵不安,想立时就去看看,被裴清野和候幽两人劝住才罢。
裴清野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太对劲:“你觉不觉得,柳暗有些奇怪,他做的事可不像是一个心腹该做的事。”
绯鱼也有同感,在宫里要避人耳目,出了宫还如此神秘,柳暗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如此,但我觉得他对我没有恶意。”她老老实实地说道。
裴清野当然知道,否则刚刚也不会躲在外面,三人商议了好一会儿,却仍是没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