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鱼立时觉得不可能,小小声地道:“既然她都能显灵喊冤了,何不干脆去找真凶索命呢?”
舒窈被问住了,吃吃地道:“说不定她自己都不知道凶手是谁,只能以这种方式告知世人……”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也不怎么信,讪讪地住了口。十年前他们的年纪都不大,就算当时案子再轰动,舒窈也不记得,倒是裴清野因特地查过所有悬案旧档,故对这件事还有些印象,犹记得那名妓子有位情人,具体如何还有待查证。
绯鱼继续说道:“依我看,这件事极有可能是人为,至于他们是如何做到让血迹慢慢显现,尚且不知。大人,你说呢?”
裴清野也倾向与她的判断,不排除有人以妓子幽魂作崇的事来与酒中仙争利,他们一定可以找到破绽。
舒窈将信将疑地道:“我倒真愿这是真的。”
绯鱼郑重地道:“放心吧,我和裴大人一定会帮你查清的!”
舒窈放心不少,感激地看着裴清野道:“真的吗?三郎,一切都拜托你了。”
走出酒中仙的大门,绯鱼幽幽叹了口气:“明明是我说要帮她查明真相,为何她只谢你一人?”
裴清野轻笑一声:“那是因为你太热心,好歹自己也是有官身的人,该摆架子的时候千万不能客气,不然会被人看轻的。”
世风日下,她随和可亲竟也有错,而像裴清野一般冷着脸不好说话反倒受人巴结,绯鱼不服气,想要与他理论,眼角瞟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抖着手脚望着酒中仙,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将裴清野刚刚的教训抛置脑后,跑过去扶住老人,关切地问道:“老人家,你怎么了?”
老人颤着声低吟:“是她,一定是她又回来了!”
绯鱼不由好奇地问道:“老人家,您说的是谁?”
老人回过神,看到二人身着公服,忙闭紧嘴巴转身便走,裴清野一个箭步挡住他,容色肃然:“留步,我有些话要问你。”
“这位大人,你要问什么?”
“你方才说她回来了,她是谁?是否与酒中仙发生的事有关?”
老人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我看错了,没、没有人。”
绯鱼和裴清野对视一眼,看来这老人有些不对劲,绯鱼将他扶到路旁,笑着道:“老人家莫怕,我这位朋友看着凶,其实是个好人,我来问你,你是不是知道酒中仙出了什么事?”
她笑颜如花,冲淡了老人心中的惊惶,顺从地答道:“没错,我听说楼上有间房中的墙上出现了血迹,斑斑点点十分吓人。我家就在附近,从前酒中仙还没开的时候,这儿……出过命案。”
“那你能给我们讲讲吗?”
不知为何,面对着绯鱼,老人本不想多事的念头变了,话也多起来:“命案有甚好讲的,怪吓人的,当时我曾跟着人进过那间凶房,到处都是血迹,我记得很清楚,那个女人死在白色纱帐中,血透白纱,像一幅画满桃花的画,颜色绚丽是我平生所见……”
虽然已经过去十年,这件事情被人遗忘得差不多了,老人却对那幅状如桃花的纱帐记忆深刻。
原来是见过灵筠死状的人,绯鱼眼珠转了转,又问:“那你为何说她又回来了,难道你曾见过她?”
老人一脸玄虚地道:“见过,三年前这里也出过同样的怪事,听说墙上有血迹显现,还有人当场就吓病了,回去之后便卧床不起,很快离开了人世,不知道是不是厉鬼索命。”
又是三年前,裴清野此刻有些不确定方才的推断,到底是为了争夺利益,还是真如老人所说,有厉鬼作祟?
刑部的档房里,裴清野正查看旧档,他对此间十分熟悉,绯鱼刚入职不久,进了档房看到满当当被封好的案卷,一时不知该从哪找起,只见裴清野三两步走到一排木架子前,手指轻点,片刻后抽出一卷旧档打开一看,说道:“找到了!”
“大人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为何要来查旧档,你真的怀疑是冤魂作祟?”
“别吵,你看,这上面说死者许灵筠,殁年刚刚三十岁,也就是说她若是活着的话,如今不过四十岁。”
绯鱼将头凑过去同他一起看,粗略看完了一个名叫灵筠的女子的一生。她十五名扬长安,是平康里风月场上的佼佼者,二十五岁时自赎从良,而后五年居于长安坊间,后被人杀死在家中。
“上面说她有一个情人,名叫杨简,当日曾有不少人怀疑过他,后来被证实凶手另有其人,大人,咱们要去找杨简问话吗?”
裴清野合上案卷,捏捏眉心道:“不必了。”
“为什么?”
“杨简三年前已经死了。”裴清野虽然不清楚十年前的这桩案子,可他却知道杨简是谁,此人是个贤良的名士,精通五经、子吏,声名极盛,曾有传闻说相国大人请他出仕为官,被他拒绝了,在他病逝之后仍有不少人赞誉他的美名。
又是三年前,恰是酒中仙第一次出现怪事的时间,绯鱼突然想到那个老人说的话,三年前酒中仙的墙上显现血迹时,有人受到惊吓,回去后便卧床不起,最终离开了人世,难道就是这个杨简?
这便有趣了,裴清野带着绯鱼马不停蹄赶回酒中仙,询问舒窈都有谁知道三年前酒肆出现怪事,杨简是否在其中,但舒窈却说不清楚。
时间过去太久,无论是十年前的悬案,又或是三年前的怪事,都找不到知情的人。裴清野寻了人将灵筠被杀的案卷调来,与绯鱼查证当年记在档中的证词,只觉十分迷惑,据说杨简与灵筠之间的故事是段传奇,少年时相遇,彼时她是青楼妓子,他是前途光明的少年才子,一见倾心,再见钟情,二人之间的情爱纠葛绵延了十多年,灵筠至死都美丽如昔,而杨简的才学声望亦是世人共睹。
按理说两人既然相爱,即便杨简已有妻室,在灵筠从良之后纳她为妾亦是佳话,可是他们一直没有真正在一起过,灵筠独居,杨简身边除了妻室也再无他人。
“既然他们年少相爱,为何杨简不直接娶了她,而是另娶他人呢?”
裴清野想了想,猜测道:“因为许灵筠是个风月场上的妓子,杨家并不能接纳她。”
绯鱼长长地哦了一声,男人的喜爱也不过如此嘛,那许灵筠着实有些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