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妄尘不意她会这样想,笑了笑,侧首看她,“你也说了,水是流动的,全城的人都会用这水道里的水,万一有人下毒,那他岂不是连自己也给害了?”
“也对哦,”栖迟揉了揉脑门,嘀咕道,“除非那人不需要喝水。”
“其实镇江府家家户户都是有井的,大家也很少喝水道里流下来的水,大多都是不愿意浪费,用来洗洗衣服,浇浇花罢了。”
温翘跟在后面,轻轻地解释了一句。
“那这水又是如何做到不停流动的呢?它从哪里开始,又到哪里结束,一直流着,难道不会干吗?”栖迟就好像抓住了一个解惑的老师一样,一张小嘴巴巴的问个不停。
“镇江府地处上游,北高南低,背靠丘山,丘山上有一座天然瀑布,那里的水从远方承影湖流过来,绵延不绝,穿过整个镇江府,流向下游的安田,所以,进入镇江府之后,你要沿着水流的方向走,就永远不会迷路。”温翘详细而又耐心的和栖迟解释着。
在她说话的时候,上官妄尘隐隐注意到,她是眼睛似乎在发亮,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言语之间,一行人逆着水流的方向而上,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只见那户人家的墙头上爬满了姹紫嫣红的曼陀罗花,一朵一朵,迤逦开放,好像一串串垂下的风铃,在薄薄的阳光下,恣意的彰显华贵优雅的身姿。
“怎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曼陀罗?”
上官妄尘震惊,要知道,曼陀罗虽然艳丽妖娆,给人一种高贵华丽、神秘浪漫的感觉,但是因为本身带有剧毒,它的香味带有强烈的致幻致病性,所以很少有人会大片的种植在家中,就算是偶尔种了一棵在庭院中,也都会提防这小孩靠近闻到其香。
可是,他们现在所看到的这户人家,遥遥望去,几乎满院子种的都是曼陀罗,透过围墙,能够看到墙顶郁郁葱葱的大片苍翠和正在绽放的各色花朵。
就连一向淡漠如霜雪的上官云峥都不禁诧异,这户人家种植这么多的曼陀罗,就算是不刻意靠近,光是站在大门口就肯定能闻到曼陀罗的花香,这户人家难道就不怕中毒吗?
随随扫了一眼周围,过见四周的邻里距离这户人家都有一段的距离,周围也都种着一些其他的植物,用来驱散曼陀罗的花香。
“这应该是没有人居住的荒院吧。”温翘淡淡地看了眼,虽然刻意的撇了视线,但上官妄尘看向她的瞬间,还是注意到了她眸底稍纵即逝的苍凉。
说的也是,若是有人居住,恐怕也不会种这么多有毒的花吧。
上官妄尘心中附和着,继续拾步往前走,没有多远,转过一个拐角,果然看到了这户人家的正门,只见大门紧闭,铜锁已经生锈,破败萧条,檐角的蜘蛛网铺了一层又一层,门楼上也长满了杂草。
果然是一户无人居住的荒院。
不过,在从大门口走过的时候,上官妄尘还是吓了一跳,尤其是栖迟,更是直接尖叫一声,躲到了上官妄尘的背后。
上官云峥眸光稍敛。
只见荒院门口的地上,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浑身肮脏的男人,正趴在地上不亦乐乎地学狗叫,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嗷嗷地冲他们叫了两声。
正是不久之前被上官云峥打了一掌的陈星河。
上官云峥的那一掌下手不轻,应该是伤及了陈星河的肺腑,能听出他胸肺间如风箱一般刺刺啦啦的声音,沉闷而又笨重,好像是塞上了一道破破烂烂的棉花,怎么听都不舒服。
在被拖出客栈之后,陈星河应该是挨了打的,他脏兮兮的脸上和手上还能看得出新伤,一道道,淤青发紫。
混沌而又茫然的眼睛在乱糟糟的发丝下晃动着,在看到上官云峥的那一刻,陈星河的眼睛中有明显的畏惧,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狼狈着后退,却又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碎布条一样的衣服,跌坐在地上。
“我们……要不要把他送到医馆去?他的哥哥不是在安仁堂吗?”上官妄尘犹豫了一下,本想拔足离开,可是看到那双畏惧的眼睛,惨不忍睹的脸,多少有些不忍。
这个陈星河虽然早上夺了她的筷子,吓了她一跳,但是实质上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还被上官云峥一张重创。
上官云峥的武功有多厉害,她很清楚,陈星河这样,若不是完全不一致,恐怕一直拖下去会病死吧?
“你又想多管闲事?”
上官云峥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或许是因为陈星河疯癫的缘故,他看到陈星河总觉得很不舒服,好像有一股邪气扑过来。
什么叫“又”?上官妄尘有点讪讪地,她只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好吗?这种忽然精神失常的人,本来就够可怜了,现在又伤成这样,而且有一部分还是她的缘故,她如何能做到心安理得?
“公子,我们还是赶快走吧,他早上还抢你的筷子,让你受了惊吓呢,你就不要对他发善心了,好不好?”
栖迟扯着上官妄尘的袖子,心中对陈星河发怵,竭力地想劝上官妄尘快些离开。
算了,上官妄尘收回视线,上官云峥和栖迟都这样说,她也不好固执行事,省的再因为这一点小事惹得上官云峥不愉快。
不过转念间,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转头吩咐楚印,“楚离,要不你去一趟安仁堂吧,把陈月泽找过来,不管怎么样,给陈星河看一看,总好过让他自生自灭。”
到底是曾经陪在上官妄尘身边十多年的人,对于上官妄尘的性子,楚印可以说是一清二楚,她家的公主永远都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既可以对人恨之入骨,先杀而后快,也可以慈悲悯怀,不求回报的施恩。
这种时候,她和温翘虽然都懂医术,但终究不好给陈星河医治,去安仁堂将陈月泽找来,应该是最好的方式了。
“楚离,我……我和你一起去吧。”
楚印刚刚打算离开,温翘却从背后喊住了她,楚印回头,所有人就将目光落在了温翘的身上。
在众人询问的目光中,温翘窘迫地攥了攥手心,“那个……我听说陈大夫是很有名的名医,既然都来了,就想拜访一下。”
大脑已经陷入了一片空白,几乎是不听使唤,温翘搜刮尽所有的词语,才勉强挤出这么一段话来。
似乎不那么的通常,又似乎有些合理,毕竟温翘也是会医术的,遇到高手,想要切磋学习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哪里怪怪的呢?
上官妄尘转头看向上官云峥完美的面容,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然而上官云峥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温翘一眼,便直接走开了。
温翘则是看着上官妄尘,寻求她的答复。
有点不明所以,上官妄尘摆了摆手,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想去就去吧。
一行人便在此分开,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继续逆着流水方向而上,而温翘则和楚印一起顺着流水方向走向安仁堂。
陈星河落魄的坐在地上,扭头看了眼左边,继而又看向右边,目光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