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泽抽噎着,颤声将那个最不愿吐出的字眼说出来。
“不,你这个庸医,她怎么会死呢?你骗我,你骗我,我走的时候,她还活生生的,她还在这儿等着我来救她,你胡说八道什么?”
上官妄尘大吼着,终究泪流不止。
陈月泽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温翘的手腕,喃喃:“是,我是个庸医,我无能,我没用。”
上官云峥缓缓地拾步走过来,站在上官妄尘的身边,揉了揉她的后脑,抬袖擦拭她脸上纵横的泪痕。
陈月泽木木地抱着温翘走回安仁堂,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上官妄尘被上官云峥拉着袖子跟在后面,一双眼睛泪流不止。
人虽然是找到了,但是却落得这样的结局,毕竟是出了人命,官府的人也没有走,而是找人通禀了镇江府府尹,也跟着一同回到了安仁堂。
碧织正端正一盆温水从诊室里走出来,一眼看到温翘被陈月泽摆着抱回来,身上还盖着陈月泽的衣服,心中咯噔一声,差点把铜盆给丢在地上。
“公子,温翘她……”
缓缓地拾步走过去,看着陈月泽抱着温翘擦肩而过,碧织轻声地问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鼻子一抽,眼中又忍不住有眼泪落下来,“她死了。”
什么?
碧织大震。
与此同时,陈星河趴在大厅的一角,正拿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脏兮兮的缺了一条胳膊的彩陶娃娃,听到上官妄尘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一抖,那只彩陶的娃娃“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这一声大响,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陈星河看着地上碎裂的彩瓷,嘴角一撇,“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众人都被店里死了人这件事情困扰着,哪里有心思去理会陈星河,不过各自皱了皱眉,就将目光收了回来,且任由他哭。
上官妄尘也同样将目光收了回来,一脸的背上。
上官云峥的目光动了动,沉声吩咐碧织:“去烧点热水,回头帮温翘梳洗一下。”
“嗯。”
一颗心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悲痛包围着,但是对于上官云峥的吩咐,碧织还是恭顺的点了点头,屈膝退下。
想一想,也真是够苍凉的,他们一行人从京城出发,出发的时候,四个婢女,热热闹闹,如今这一路下来,尚未返程,碧纱被送去了红灯桥,生死不知,温翘死了,栖迟病了独独剩下她一个人。
“公子,热水已经烧好了。”
碧织提着热水站在厢房的门口,敲了敲门,上官妄尘已经擦干了泪痕,转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拾步走到床边,轻轻咳了一声,喊一直望着温翘的陈月泽,“那个,陈大夫,要不,我们先回避一下吧,让碧织帮温翘梳洗一下。”
陈月泽闻言,回头扫了一眼碧织。
因为一直忙着照顾栖迟,碧织一身的男装还未换下来。
上官妄尘赶紧解释,“你不用担心,碧织也是个女子。”
“嗯。”陈月泽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这一点不用上官妄尘解释,他也知道,因为碧织声音实在是太文弱,而且容貌也生的太过秀气,又加上身材瘦弱,栖迟她们三个之中,数碧织最容易看出来是女扮男装的。
不过,其他两个人陆续出事,倒是这个碧织安稳了一些。
恋恋不舍地松开温翘的手,陈月泽站起身,拾步走出去,一直坐在桌边,没事人一样喝茶的上官云峥也整了整衣摆,闲闲散散的站了起来。
上官妄尘瞥了一眼床上的温翘,走在陈月泽的后面,倒是颇为好奇温翘和陈月泽的故事,看陈月泽对温翘的态度,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分明是深爱,且念念不忘呀,可为什么当初温翘被卖掉的时候,陈月泽不做点什么呢?
而且,温翘被上官云峥救了之后,为什么也没回来找陈月泽呢?
她相信上官云峥绝对不是那种强留的人,温翘会一直在上官云峥的身边尽忠,必定是温翘自愿的。
难道是陈月泽嫌弃温翘曾经被卖入歌楼,又或者是温翘自觉惭愧,不敢再面对陈月泽?
可是,她看温翘之前的紧张和反常,分明也是没有放下的样子啊,而今天陈月泽亲眼看到温翘“失身”现场,她只从陈月泽的眼中看出痛惜和难过,也没嫌弃啊,若是嫌弃,陈月泽肯定不会从始至终一直抱着温翘不放,甚至是把温翘抱回来之后,还一直在旁边守着。
这不符合道理啊。
上官妄尘有些糊涂。
“想什么呢?”
看她走神发愣,差点撞到前面的桌子,上官云峥皱着眉头敲了她一下,赶紧伸手拉住她。
上官妄尘神思回拢,错愕地抬头看上官云峥,嗯,感觉上官云峥好像也有点怪怪的,任由他拉着自己绕过桌子,走出房门,上官妄尘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在想,如果我是温翘,那你……会不会像陈月泽那么伤心呢?”
刚刚跨出门槛的腿一僵,上官云峥转头,眸光冷厉如刀,在她脸上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道:“你不是温翘,我也是陈月泽。”
嘁。
上官妄尘缩了缩脑袋,似是被他吓住了,噘着嘴巴自言自语地嘀咕:“都说了是如果嘛。”
“没有这种如果!”
上官云峥的耳朵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她的声音都跟蚊子哼哼一样了,没个字眼都含糊不清,但上官云峥愣是听地清清楚楚,还干脆流落的回答了她。
上官妄尘震惊的看着这个男人,吐了吐舌头,可不敢再说什么了。
“两位公子,府尹大人来了,听说这里除了命案,想找两位公子了解一下情况。”
正走着,迎面跑过了一个安仁堂的伙计。
“知道了。”上官云峥冷冷地回了一声。
那伙计被他凉彻的语气惊了一下,有点讪讪地,躬了躬腰,便又转头跑了出去。
等到那伙计走远了,上官云峥忽然停住了步子。
因为袖子被他扯着,他一停,上官妄尘被拽了一下,也被迫停了下来,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啦?”
上官云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又抬眸望着她的眼睛,美丽不可方物地眸子里尽是坚定和认真:“你听好了,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还陷在早上把她弄丢的惊惧中,又感动又觉得好笑,忍不住弯了弯唇,打趣他:“又胡说八道,难道我去厕所,你也跟着?又或者你去厕所,我也跟着?”
“我不介意。”
上官云峥摇了摇头,绷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
“呸!我介意。”上官妄尘马上抗议,又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话语酸酸地,一脸委屈,“等你回了宫,宠幸这个,临幸那个,难道我还要在旁边跟着,观摩学习不成?”
看着她那无辜可怜的又绞着气愤的样子,上官云峥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佯装嫉妒给自己看,心中还是格外的受用,又讶异于她的大胆,终于忍不住低低一笑,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也不知道害羞。”
说完,他拉着她往前,上官妄尘跟在他后面,轻嗤了一声,嘟囔了一句,“你做出来都不害羞,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为什么要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