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敛了袖口饮下一碗,边上有歇息的方桌,上面刚好还有够嬷嬷和小厮的分量。
桂花甜汤的香气沁人心脾,叫人口舌生津。
满园的灯红柳绿又是大喜之日,三小姐亲自下厨,又是亲身喝了。
无人敢不相信遵从,几个人眼神一对。
相信最后一日三小姐定闹不住什么幺蛾子,便自顾自前后端着那桂花甜汤喝了。
渐是夜深,宁婉君瞧着那凝香院门口已经呼呼大睡的嬷嬷与小厮,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又唤了唤桌面上一动不动的来秋与知夏。
见二人没有任何的反应,这才低声道:“娘,弟弟,我们走吧。”
卫氏与宁澈早就收拾好了包袱,三人蹑手蹑脚的出了凝香院。
知夏此刻缓缓抬起头,往地上吐了一口甜汤,嘟囔道:“还想走!若非是我看到来秋的异样!这丫头还真是忠心,为了你们能够走,将自己的都卖了。”
她瞥了一眼来秋,这才起身,急急赶往凝雪院。
知夏未曾瞧见的是,来秋在她走出凝香院门后,也醒了过来。
凝雪院中。
“什么!?你让那贱人跑了?!”
张茹梅眼中满是恨意,几近怒吼一般的看着眼前的人。
宁媛如甩了甩手上的秀帕,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笑中的狠意越加深刻,“就知道这贱人, 不会这般容易倒下。”
“居然等我们掉以轻心的时候逃走!姐姐,娘,这可怎么办?”
宁媛蓉满心满眼的不甘与憎恨。
“别担心,我有后招。”
宁媛如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落在窗外月光下泛着白光的桂花,寒芒射出。
张茹梅一脸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宁媛如,眸色渐深,“媛如,你这是?”
“早有预料那个贱人不会安定,我早就让陈进士的兄弟在宁府后门前面的小巷子守着了,任她也跑不了。”
宁媛如神色讥讽,扬声道:“还带着一家人跑,呵呵……就算是绑也把她绑上花轿,如今她的帮衬都没在扬州,怕什么。”
“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这杀人的事情不好做,逼死人的事情还不好做吗?”
张茹梅也反应过来了,不由嘿嘿一笑,眼底满是森冷。
许是感知到了今夜的气氛的苍凉诡异,天空之中居然惊响一声炸雷。
月色一瞬间被乌云掩盖,一道闪电的白光,映照着宁媛如一张挂着冷然笑意的脸,煞白之间说阴森无比,宛若是取命修罗一般。
天空骤然一声炸雷,将守在宁府后巷口的liu氓地痞吓了一跳——
“干!刚刚还明月朗朗,这时候居然突然下雨了!”
雷电声过,秋雨如同是那豆大一般似的哗啦啦落下。
宁澈与卫氏被宁婉君遮挡这宁府后门的沿边上,并非直接冲上前去。
宁婉君瞧着骤然黑下的天空,眼中满是诡异之色,“下雨了。”
此话一落,天空再度一声炸雷,雷电之光将她的面容造的十分的狰狞,宛若是勾魂索命的恶鬼一般。
身后的门悉悉索索的响动了两声,来秋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将自己鬓发上的雨水甩了甩,对着宁婉君行了行礼,“小姐,一切如你所料一般。”
“知夏,果真没有喝下甜汤。而且现在去了大房那边。”
宁婉君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眼神落在那巷口前在树下躲雨的地痞无赖,耳边竟是那哗啦啦的下雨声,她低声道,“这及时雨倒是来的够好。”
“来秋,记住我跟你说的了吗?”
宁婉君沉吟一声,望着来秋,她最信任的人。
来秋伸手将面上的雨水敛开,灵动的眸子里面满是真诚之意,她慎重的点了点头,“奴婢都记住了。”
卫氏与宁澈无言,今夜她们不是逃跑吗?
听着二人的对话,她们的面上染上几分疑惑之色。
“姐姐……”宁澈终究是年少,忍不住要发问。
“好,弟弟,娘亲。听我的,我们一定能够逃过这一劫,至于祖母我也不会放弃的。”
宁婉君眸色坚韧,气势非凡。
她伸手拉着卫氏与宁澈的手,三人握在一起,她又握了握来秋的手,“我们三人的身家性命都交托与你了。”
宁婉君拧眉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笑容,她拉着卫氏与宁澈冲进那凉薄的雨幕之中。
来秋,你是我前生最信任的人,可别让我失望了,这一局你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一棋,也是关键的一棋。
三人冒雨前行,雨水雾气飒飒,虽然奋力抵挡,但还是被那几个守在小巷子门口的liu氓拦住了。
“你们二房真当是置宁家不顾啊?”
张茹梅打着一柄青竹叶油纸伞,着了一身暗红色的窄袖长裙。
从雨幕之中缓缓而来,她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盯着眼前在雨中的三人。
卫氏一头乌发已经完全被打湿了,她面上都是怒气,“张氏,你别欺人太甚,让我卖女儿,怎么不让你自己卖!”
“你别忘了,婉君是谁养大的,你们二房是靠着谁养的!?”
张茹梅趾高气扬的看着眼前的卫氏。
宁婉君看着卫氏的眼角染上几分疲累之色,她眸子里面忽而闪过一丝苦涩,“你真当以为我不知道你侵吞了宁玄的抚恤金?”
“这些年来不过是不想与你们计较罢了,以为你能好好对待婉君!”
卫氏挺直了身子,青色衣衫上满是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只让宁婉君觉得心中钝痛!
只是为了让大房一脉再无翻身之地,她不得不狠下心来这样做。
只有她们都死了,宁家才会安宁!
对不住了祖母——终究是要一脉相残了。
对不住了大伯——终究是要害了你的结发妻子与你的亲生女儿。
对不住了爹——终究是要让你大哥憎恨我们一家了!
只是——这些罪过都由我一人承担吧!
我给过她们机会,可是她们依旧执迷不悟,我为求自保别无他法!
哗啦啦的雨声越加强烈,宁婉君微眯着眼睛,任由雨水打湿身侧,心中思绪颇多。
“可是你呢?苛待婉君,废养婉君!真以为我不知道!……呵呵……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娘亲,为了所谓的清高,竟看着自己的女儿到了这个地步!”
卫氏说道此处似是痛心疾首,捂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揪心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宁婉君却明白卫氏并非是装的,而全都是真切话语,她鼻头一酸,眼眶发热,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腥咸入口。
宁澈忙扶住卫氏,冷声看着张茹梅,“大娘,这些年来我娘可曾害过你们?可曾在老太君面前说过你们大房半句不是?”
“就算是养一条狗,也会心生怜悯之情!姐儿是你亲眼看着长大的,你是她的大娘,她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居然半分恻隐之心都不曾动过!”
他面上带着笑,是张狂的,苦涩的,无奈的,只是摇头,“大娘,你的心莫非是石头做的?”
张茹梅蹙眉,似是被戳中了痛楚一般,她面上一沉,手上打着是青竹伞,也微微颤抖,似乎是做着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
时间如同是静止的一般,三人对视一人良久。
边上的拦住宁婉君一行人的地痞无赖,总算是忍不住开口道:“咱们兄弟还在这里淋雨呢!?赶紧麻溜的把人赶进去,若是陈大哥发了脾气,谁都是要吃苦头的!”
张茹梅神色坚定,冷冷的哼了一声,面上不见任何的担忧怜色,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冷眼扫过众人,“将她们一行人送回凝香院之中。”
夜深晨起,雨声凄凄,雾蒙沉沉,凝香院中。
“娘,弟弟,快换一身衣裳吧。”
宁婉君被强制换上了一身嫁衣,而卫氏与宁澈倒是固执,似在与大房做抗争一般,不肯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