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到时间顾衡就必须要走了，他是趁着轮值到自己休息的空档跑出去来的，这不会叫人怀疑，临走前还塞个一堆衣裳在被子里好叫人看起来像是睡过去了。实际上，他来探望薛蕴嬛也算是个任务。
“好……”
得了顾衡的保证，薛蕴嬛安分了不少，她的手虚虚地握着顾衡的，视线在顾衡身上徘徊，只是顾衡能因离得近的缘故，能清晰地看到薛蕴嬛的眼皮一下下地往下，那微张的唇毫无血色，她看起来虚弱极了。
这半点不像是能抢他鸡腿吃的薛蕴嬛。
“很疼还是？”顾衡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可总得说些什么来转移薛蕴嬛的注意力。
听到顾衡的问题，她还需要仔细地想想，不然都疼的神志不清了，甚至不是很能一下子听明白顾衡问的是什么。
她歪了歪头，“还疼。”顿了顿又忍不住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好疼，我快要疼晕过去了。”
“别啊，你这晕过去待会又要疼醒过来的。”顾衡看着她的样子，心下不安道。
这种反复的折磨对于薛蕴嬛来说的确是一个不能解脱的折磨，顾衡不知道这种折磨还要持续多久，他能做的不多，只是在这儿说说话，转移薛蕴嬛的注意力，不需他多做别的事情，他说着说着就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一松，那只手彻底松了力气，虚虚地垂在床边。
薛蕴嬛竟昏过去了。
顾衡看着那只手，又试探性地握了握，发现那只手的温度很低，“这没问题吗？”
手这么的冰凉，顾衡就算是不懂这行的也有些担心，看着昏过去的薛蕴嬛毫无防备的模样，他着实是有些心慌的，正因为不懂又格外的觉得后怕。站在顾衡身侧的忘忧子上前几步，拿过薛蕴嬛的手摸了摸，也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我命人再去熬些药来，好叫她待会醒过来就能喝到。”
听罢顾衡也觉得心惊，但碍于忘忧子的身份他不能说些什么，“劳烦前辈了。”
这本就不是能取血的时候，为什么忘忧子明明深谙此道，还要趁着这个时候在薛蕴嬛身上取血？顾衡看着连在睡梦中都皱着眉头的人，抬起手想要去抚平那眉心的皱褶，却又因身份的阻碍，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站了起来与忘忧子说了几句便离开了，时候到了，他不能在这儿久留，否则被医馆内的异族人发现了异样便不好了。
顾衡来去匆匆，薛蕴嬛在梦中没有知觉，只是单纯地在顾衡松开手的刹那感觉到了不安，她只是单纯地闷哼了一声，倒是没有醒过来，似是在梦中都不得安生，翻来覆去的不安分。
如此被黑暗包裹着意识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薛蕴嬛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又是并不算光亮的地下室，她隐约间会产生一种自己是被软禁了的错觉。
她歪了歪头，看到白玉床边坐着一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床内缩了一下，犹如受惊的小鹿。
“怎么了？”
待薛蕴嬛稍微平复些了，她方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眼前的人虚虚地依着白玉床，脸色仍不是太好的模样，但那双眸子仍是如锋芒毕露的刀刃，哪怕浑身透着一股倦意也丝毫不减那光芒。
段晏看着眼前的人傻愣愣的，口吻不自觉的软了下来，“睡的不好？”想来方才薛蕴嬛翻来覆去的样子，“还是很不舒服吗？”
念及之前段晏几乎耗尽内力为自己催发白玉床的功效，又一直为自己善后打点，哪怕他身兼如此多的任务也没有落下她。
哪怕身上疼的紧，似是在段晏面前也不是那么的厉害了，仿佛段晏才真正是她的镇痛良药。
“没事，我只是做噩梦了。”薛蕴嬛不能看到他眼中的怀疑。
段晏显然是对这一说辞不大相信，“是吗？身上的刀伤都不疼了？这么厉害。”
这话中隐隐带着一股讽刺的意味，薛蕴嬛颇为有些心虚，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小声地嘟囔了几句。与此同时又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心下觉得不妙。
薛蕴嬛知道他身上的蛊虫未除，见到自己便要受到蚀骨之痛的，“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你希望来的人是顾衡？”段晏嗤笑一声，露出了些许不快来。
人也是他给交过来的，薛蕴嬛还真以为段晏转了性子那么大方，结果这家伙扭过头来又开始吃醋了。
薛蕴嬛白了他一眼道：“我的好殿下，这人不是你叫过来的吗？现在怪我了。”顿了顿，想起自己之前对段晏发牢骚，又道，“我担心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要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明明他们已经早就过了热恋期，每次相处起来薛蕴嬛都觉得他们好像刚才在一起不久似的。
实际上他们早已经结过婚，在一起多年，相伴又相知。
“顾衡……”段晏皱了皱眉，手有些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玉床的边沿，口吻有些不安地问道，“他有跟你说什么？”
薛蕴嬛没成想段晏会这样的敏感，竟连顾衡能与自己说些什么这点都能猜到。如若不是知道段晏的为人，也确定那天根本没有外人在，否则薛蕴嬛就要怀疑这个人是派人在监视了自己。
段晏的口气带着明显的不安，他这样问是怕顾衡说什么？
薛蕴嬛想起了关于卿卿的事情，方才还带着笑意唇角逐渐低了下去，道：“你想要等到顾衡告诉我？你不打算知道说一下。”
“果然是告诉你了。”段晏的手停止了小动作，看着眼前的人，眼中闪烁着惶恐。
薛蕴嬛是很难从段晏的眼里看到诸如惶恐和不安这些情绪的，但她印象中无论什么时候，段晏都是总是淡然沉静的，给人的感觉如那春日下的溪水般温柔带着暖意，似是谦谦君子什么都不会争抢，却藏着自己的锋芒，实则运筹帷幄之中暗藏惊人的野心。
正因为段晏这性子也不知道迷惑了多少人，当初在孤儿院相处之时，院长最喜欢段晏便是喜欢他小时候那乖巧的性子， 院长却不知道她喜欢的这个乖宝宝都是装出来的。
看到这里的薛蕴嬛，本该调笑几句的，然而她疼的紧，那事儿也惹恼了她，口气带着丝丝的不善，“你怎么知道他告诉我的，你心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