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儿,熙儿,你听见没,宋医师说辰奂哥哥活过来了!”阿媛激动地将熙儿一阵猛摇。熙儿瞬间清醒过来,抓起辰奂的手把了把脉,嘴角露出宽慰的笑容,转头对扁易道:“宋医师,你看,奂哥哥的剑伤虽然在心口,但并未伤及心脏,他只是失血过多。”
扁易惭愧道:“看来,属下该向王爷告老还乡了。”
熙儿摇头道:“宋医师,你无须自责,我用来救奂哥哥的这两样东西,是我爹爹和爷爷毕生的心血,都是,由生命作为代价换来的。”
给奂哥哥吃的药丸,爷爷用十年心血也只研制出三颗,爷爷给它起了名字,名叫“断续丸”,意思是,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吃了这种药丸,就能坚持十二时辰,这么多时间,足够大夫采取各种抢救措施了。爷爷曾不无遗憾地说,若是他早些年就能研制出这种药丸,她的奶奶,也许就不会死。
而给奂哥哥输血的细皮管,是她的父亲研制出来的。连在皮管两头的针,中间是空的,只要将它扎入两个人的血管中,一个人坐着,一个人躺着,血液就能从坐着的人身上流到躺着的人身上去。她的父亲曾说,当年,她的母亲若非失血过多,就不会死。虽然,就算当时他有这种输血的细管子,也救不了她的母亲,因为输血的双方,必须是直系的亲属,比如说父子,父女,兄弟,但有了这细皮管,就能救回许多失血过多的人,让同样的悲剧,不再继续发生在别人的身上。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难过起来,当年,她的爷爷救不回她的奶奶,她的父亲救不回她的母亲,两年前,她也同样救不回她的爷爷,而他们,都是大夫,却偏偏救不回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在爷爷去世之后,她曾暗暗发誓,从今后,她一定要好好钻研医术,她绝不要再以一个大夫的身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今夜,奂哥哥再次让她体会到了这种无能为力挽回至亲的恐惧,其实,她贴着奂哥哥胸膛的时候,并没有听到他的心跳声,她只是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只要自己不放弃,希望,总是有的。现在,只要等过十二时辰,如果奂哥哥还是活着的,她就成功了。
天还未亮,辰南天和辰弘却又来了。到了之后,却什么都没问,只是站在床侧,看了看辰奂,眼里的红血丝证明他们这几个时辰不但没睡,而且熬得十分辛苦。
“王爷,小郡主医术超群,辰奂小王爷,已经活过来了。”扁易起身,对辰南天作揖道。
“真的?”辰南天和辰弘的眼睛同时一亮。
“不。”熙儿接口,扁易和辰南天辰弘一怔,熙儿抬头,道:“我爷爷的断续丸,能让垂死的人坚持十二个时辰,过了这十二个时辰,若是奂哥哥还活着,才证明他真的活过来了。”
辰南天和辰弘振奋的神情又淡了下去,但眼中已有希望在闪烁。扁易道:“竟有如此神奇的药丸?令祖父,必定是一位杏林高手。”
辰南天接口道:“熙儿的爷爷,便是当年的驸马,秋璇秋御医。”
扁易一听,肃然起敬,道:“小郡主原来是秋御医的传人,难怪神乎其技。属下一向对秋御医崇敬有加,不知他老人家如今身体是否健朗。”
熙儿顿了顿,抬头平静道:“两年前,爷爷已经去世了。”
扁易怔住,少时,低眉暗叹:“可惜……”
熙儿却微微一笑,道:“宋医师,别的都容后再讲吧,还有十个时辰,我们务必要尽我们所能将奂哥哥救回来。”
扁易点头,道:“属下必定尽力。”言语中,再无一丝对这个十二岁稚女医术的质疑。
辰南天心中暗叹:“义弟,你秋家对我景氏一族恩重如山,我景氏,只怕这辈子都还不清啊。”
熙儿转头,对身侧的辰弘道:“弘哥哥,盛泱我不去了,我要在这守着奂哥哥。”她从小箱子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辰弘,道:“麻烦你把这个给夜灵哥哥,请他转交给荆却哥哥,每日睡前半个时辰服一颗,能治他的失眠。”
辰弘接过瓷瓶,看了看熙儿,又侧脸看向床上的辰奂。
“辰弘,天快亮了,你且去准备吧,不要误了七皇子的行程。辰奂的情况,我会派人送快信给你。”辰南天道。
辰弘闻言,只得依令出了隶书院。
七天后,隶书院。
“奂哥哥,你还不醒来啊?看起来,你不仅食量像猪,睡觉更像猪呢。人家猪都知道睡醒了自己吃,你却天天要我和阿媛喂,你比猪还猪!”
“辰奂,你这只猪,你还不醒,我就不给你吃了哟,活活饿死你!”
“辰奂,你还不醒?我把你后院的竹子全都砍光哦!”
“奂哥哥,你这样昏睡着,全身都被我看光了,你不羞吗?你不恼怒吗?快跳起来打我吧!”
站在熙儿后面的阿媛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小脸泛红,正想教训她口不择言,门外却传来轻微的声响,她转头看去,却是辰南天和刑玉蓉相携而来,制止了天元迪青的行礼,笑盈盈地放轻脚步走进门。
“辰奂,你再不醒,我就,我就把你扒光了,晾到外面去晒,让全王府的人都看见,你听到没有?我说到做到哦!”
熙儿恶狠狠地威胁着,全然不知道义父义母已站在自己的身后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阿媛小脸通红,伸手去扯熙儿的胳膊。
“阿媛,你别帮着他,他该醒了!这个懒鬼,我就不信治不了他!”熙儿头也不回,学着阿媛的样子撸起袖子,上去就捏住了辰奂的鼻子。
“熙儿,你做什么?他重伤在身!”身后阿媛惊叫道。
“有种你别醒!”熙儿全然不顾,看着辰奂因为呼吸不畅而渐渐蹙起的剑眉,得意洋洋的坏笑。
“呼……”辰奂张开嘴呼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奂儿醒了!”身后传来刑玉蓉激动的声音,熙儿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转身看到身后的辰南天和刑玉蓉,小脸一红,支支吾吾地问:“义父……义母……您俩什么时候来的……”
辰南天笑道:“刚来。”
熙儿刚刚松了口气,不料阿媛却在一旁凉凉地补充道:“就在你说到把辰奂小王爷全身看光的时候……”话没说完,早被跳过去的熙儿将嘴巴捂了个严严实实。
“义父义母,阿媛这两天忙糊涂了,老是胡言乱语。我们去煎药……”熙儿讪笑着,拉着阿媛飞也似的窜出了门。
刑玉蓉在床沿坐下,看向脸色仍有些苍白的辰奂,担忧地问:“奂儿,你感觉好些了吗?”
辰奂眨眨眼睛,想起那快得让自己来不及反应的一剑,以及剑身没入自己胸膛那一瞬的冰凉,轻声呢喃:“我竟没死……”声音因干渴而沙哑。
“天元,倒水来。”刑玉蓉转身对门侧的侍女吩咐道。
“现在不要多想,先把身体养好,别的事情容后再说。熙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回你一条命,不要辜负了她。”辰南天站在床侧,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如往日般沉稳平静,但辰奂还是听出了他语调中难掩的喜悦。
辰奂的神情很快从迷茫中恢复冷静,他饮了口水,淡漠道:“我又没求她。”臭丫头,竟然敢说把他全身看光了,要是真的,他非把她眼珠挖出来不可。
刑玉蓉闻言,嗔怪道:“奂儿,你怎可这样说话?”
辰南天冷冷道:“他要做忘恩负义之人,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夫人,我们回去吧。”
刑玉蓉本来还想和辰奂多呆一会,见辰南天生气,只得道:“你好好养伤。这次,熙儿于你有活命之恩,不管你承不承认,这是事实。”说着,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和辰南天一起去了。
见父母出去,辰奂沉静的目光瞬间又变得迷茫起来,活命之恩,又何止欠她一人?
“阿媛,我们好像没什么银子了。”熙儿站在梳妆台前,掂了掂手中的荷包,愁眉苦脸道。
阿媛将一束鲜艳欲滴的蔷薇放进书桌上的白瓷细颈瓶内,眉也不抬道:“我们竟日在府中,也用不着花费,你要那许多银子做什么?”
“问题是,我不想整日无所事事地呆在府中啊,这里的银子,只够我们俩每人吃十根糖葫芦而已。”熙儿在椅子上坐下,闷闷不乐道。
阿媛扑哧一笑,道:“我不吃,你一人吃二十根好不好?看看,眉毛都快皱成八字形了,丑死了!”
熙儿叹了口气,道:“本来这次去盛泱,九个哥哥,每个人面前去哭穷一番,再让将军府的韩旸哥哥尽尽地主之谊,一包银子就可以到手了。唉!可惜可惜,好好的敛财之行,就这么被那个大凶鬼给毁了。”
阿媛闻言,恍然大悟,指着熙儿笑道:“哦,怪不得听说可以去盛泱,你那么开心,原来,是想去搜刮钱财啊!你这个财迷!”
熙儿往桌上一歪,道:“真希望哪天,财迷可以变成财主。”
阿媛笑道:“那你赶紧嫁人吧,王爷不是说,要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吗?”
“对哦!”熙儿眼睛一亮,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倒把一旁的阿媛吓了一跳。
不管阿媛惊疑不定的目光,她七手八脚地将自己的头发梳理一番,将龙纹别上腰间,精神奕奕地对阿媛道:“阿媛,我们走!”
“去哪里?我是开玩笑的啦,你还小,不能嫁人的。”阿媛扯住她道。
“嫁你个头啦,我们是去办正事,快点!”熙儿一指头弹开阿媛,向门外走去。
“办什么正事?”阿媛跟在后面疑惑地问。
“劫富济贫!”熙儿头也不回,声音底气十足。阿媛当即脚下一个踉跄,不用说,这个贫,一定是指她自己了,那她所谓的正事,就是指去抢钱!
“那个,熙儿,我突然有些肚子不舒服,这流芳万世的侠义之举,恐怕不能参加了。”阿媛慢吞吞地跟在熙儿身后,心中暗道:“想我阿媛,虽非名门之后,却也是一代淑女,怎么能去抢钱呢?不能去,一定不能去!”
“阿媛,你忍一忍嘛!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人做不来啦,既然你身体不舒服,那我负责任务艰巨的劫富,你负责最最简单的济贫,总好了吧?”熙儿转身,一脸认真道。